陆嘉生被寄养在正院后,整个侧院彻底冷清下来。无论刮风下雨,罗小鱼都费劲心机地想去那里探望孩子,有时候,她也会想起那天晚上陆昭南在她耳边说的话。这句话每想一次,就似有根隐藏在深处的针刺在了心上,微微地疼。
霍景时除了可恨,还有一点可怜。
出身高贵,顺风顺水的千金大小姐,和陶可玲一样,像扑火的飞蛾般沉溺在这个男人故意示好的面具下。经历了这么多,罗小鱼了解他,有多少虚假和谎言,呈现在表面的就有多少深情款款。
霍景时尚不知道陆昭南的真实心思,因而对着她时很是得意,罗小鱼敢怒不敢言。后来有一天,罗小鱼在正院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位客人并不陌生,他就是霍氏军阀的二少爷霍景年。
霍景年站在庭院的一角,高高举起陆嘉生,罗小鱼寻来时便见到了这幅景象。陆嘉生果然不大认生,在正院待了小半个月,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环境,在男人的怀抱里“咯咯咯”笑得无比开心。他这样的性格难怪招人喜欢,小脸都胖了一圈,看起来似乎在正院过得很滋润。
罗小鱼便不敢上前了,站在走廊的房檐下,静静地看着。对方却已感觉到她投射过来的视线,转身望了过来。他们总共只见了几次面,但不知为何,对彼此的印象还是十分清晰,而且这么久不见,音容笑貌也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改变。
罗小鱼微笑,招呼道:“二少。”
霍景年也笑了笑,抱着她的孩子向她走过来。罗小鱼想要伸手接过,他便小心地递了过去。实实在在地抱着这团心肝肉儿,她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搂住孩子紧贴在心口。然后听到旁边有声音对她道:“你瘦了。”
罗小鱼抬头,霍景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上扬的桃花眼掺杂着复杂的笑意,却是如醇酒般撩人的目光。心一惊,低下头,转身离开。
“喂!”她听见背后有声音在叫,“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现在依然作数。你要是考虑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罗小鱼暗自翻了个白眼,脚步未停。霍景年突然一声冷笑:“我说你好糊涂啊,当初你为了救自己的小情郎,选择跟他还不如跟我!至少我可不会背信弃义,出尔反尔!”
离去的脚步顿住,她缓缓转了过来。
“你,你说什么?”
霍景年志得意满,闲庭漫步地晃走过来,重复一遍方才的话:“我说你糊涂,选择相信他还不如选择相信我。”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不知道吗?哦,原来他在瞒着你。不过你也真够单纯的,竟然能被瞒住这么久。难道你从来都没去探听过自己过去的那个小情郎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我,阿成哥不想让我去打听他现在的消息,所以我就……”
霍景年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不想让你去打听?看来你的那个情郎的确很爱你,处处为你设想。哎,你们这对命苦的鸳鸯,我都要为你们惋惜了。”
罗小鱼急切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他的消息?他现在在哪儿?他应该回庆县了吧。是不是……”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沮丧,“是不是,已经成亲了?”
“你想错了,他没和谁成亲,也没回庆县。我派人去你的老家打听过,自从两年前他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没有回去?那他去哪儿了?”
霍景年望着她,突然一笑,诡异的弧度令罗小鱼蓦然心惊。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听见对方回答道:“他死了,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刹时,全身的血液倒流进天灵盖,罗小鱼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耳朵里嗡嗡嗡地尖叫,不可置信地双腿一软,似要跌倒。强制站定后,才颤巍巍地看着霍景年,大声驳斥:“不可能!当初明明说好,他会放过我们,放阿成哥走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霍景年哂笑,“陆昭南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
“还是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当初我就承诺过,只要你选择我,我就会不留余力地帮你。可惜啊,你不相信我的一片真情,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罗小鱼语无伦次:“……不,我不相信……是你在骗我!”
“我骗你?!”霍景年动了怒,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望进她混乱而急缩的瞳孔,“有几个男人能够忍受背叛?更何况对手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蝼蚁。也只有你这么傻,事情过了这么久了还被蒙在鼓里。如果你不相信,我能不花费太多力气就找出十个八个人来证明这件事。”
两行泪水刹那间涌落出来,她颤动着嘴唇,良久才问:“他死了?”
霍景年点点头。
“是……陆昭南杀了他?”
再次点头。
罗小鱼痛苦地阖上眼睛,怀中的陆嘉生——她和仇人生下的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手咿咿呀呀地拍向了她的脸——满面的泪水。
霍景年掏出胸口的丝巾擦拭她的泪,最后道:“你还是离开他吧,到我的身边,我保证我永远不会像他那样对你,至少我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