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鱼突然睁开眼,移走对方为她擦泪的好意,沉声开口:“既然你说你有办法证明这件事,我要见见证人,不然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好,我当然有办法证明,只是你出得了陆公馆吗?陆二太太。”
“办法我自己会想,我一定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如果阿成哥他真的已经遇害了,我也一定要去他的墓地看看,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
霍景年一笑,一双桃花眼熠熠生光,靠近她的耳侧,悄声嘱咐:“静候消息,我会让你相信的。”
罗小鱼回到自己的院子,小鹃走向前问:“二太太,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往常的时候,她都是要在正院待到很晚。罗小鱼充耳未闻,一张脸苍白得无丝毫血色,走向屋中央的桌子,倒了一杯水喝下,怔怔地坐了下来。
“二太太?”
她突然惊醒,望向小鹃——俏生生的脸蛋上堆满了笑意。罗小鱼猛然想到,对方很有可能就是陆昭南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连忙缓和面色,勉强地笑了一声:“我无事,只是看到了嘉生,心里有些难过。”
“二太太别难过,大少爷就算养在了大太太那儿,也是您的亲骨肉。”
“恩,你说得对。”她敷衍道,“今天我想吃点炖汤,你现在就吩咐小厨房去做吧。”
小鹃突然笑:“二太太,大帅今早特意吩咐人送来了北京的燕窝来给你补身子,听说正院都没能有这种好福气呢。”
福气?
罗小鱼面色不改,抿起花露一点似的红唇,也对着小鹃笑了笑。鲜艳的豆蔻甲深深扣入梨木椅子,力道大得差点把指甲折断。
罗大山怯怯地从门外走进来,唤她:“小鱼。”
罗小鱼抬起脸,伪装尽然卸去,掩不住妆容精致覆盖下的眉宇间,惶惶然的凄色。
罗大山轻轻地靠在她的怀里,抱住她,发问:“晨晨?”
自陆嘉生被强行抱走后,罗大山每天都会寻找侄子的身影。现在不像以前,没有赵燕在,这个院子来来去去虽然有那么多的人,他却只喜欢一个人孤零零地呆着。罗小鱼知道,罗大山对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存在本能性的抵触,若非是极其有耐心且满怀善意的人接近,他永远也不愿意开口和其他人说话。
罗小鱼温柔地抚上他的额发,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告诉他:“晨晨在别的地方,他在那儿过得很好,不用担心他。”
“不回来?”
“恩,你想他了,我明天带你去见他。”
罗大山从她怀里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这是在这个世上她最亲近的人对她敞开的笑容,罗小鱼的热泪突然滚落下来:“哥哥,我好累。”她不敢想象张季成真的已经因为她的缘故而遇害了,现在只要一提到这三个字,她的心就如同绞在一处,寸寸刀割。
罗大山傻傻地看着她,手足无措。他似乎也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这么伤心,便抱头鼠窜,毫无章法地解释:“明天,看,晨晨。”
罗小鱼也觉得自己失态了,不能因为霍景年一人之言就莽撞地认定,扯起嘴角,勉强回笑道:“恩,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晨晨。”她刚好抬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军帽的帽檐覆盖下一层暗影,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罗小鱼一惊,推开罗大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帅。”
陆昭南如一棵移动的青松跨步走进门槛,漠然地打量她脸上残余的泪痕几眼,然后浑不在意地解下军帽,除去军衣,交递给过来随侍的小鹃。
待众人全部退下,他上前走到站立在侧的女人身边,手指钳起她的下巴,瞧清楚她不断躲闪的眼神,忽地斜起一笑,问道:“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我。”罗小鱼回道。
“那是想孩子了?”
“恩。”她点点头。
“我现在的位置还坐得不稳,晋军人心涣散,已经不复以前的盛况了。所以,很多事你得体谅我。”
“我体谅你,大帅。”
陆昭南顿了顿,续道:“这几天就别去前院了,那儿有客人,你不方便见。”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罗小鱼的心跳漏了半拍,然后顺从道:“好。”
他看着她泪痕干涸的眉眼,如开在向阴处的夜昙清新而妩媚,微笑:“我知道孩子离开你,你会觉得孤单,前阵子有个西洋商人进了一只稀罕物,你先过个眼,若是喜欢,便让它陪着你。”
“什么稀罕物?”
陆昭南转身去打开房门,吩咐:“抱进来。”
小鹃手抱着一只全身雪白的猫咪笑盈盈地走进来,道:“二太太,快瞧,这只猫多可爱啊。”
白猫的毛发亮丽,纯白无瑕,不沾染一丝杂色,仿佛如一团绒绒的雪球安静而乖巧地睡在小鹃的臂弯间。罗小鱼对宠物没有那么多的研究,分不清这只名贵的白猫属于哪个品种。突然间,它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睁开眼。多么绚烂夺目的双眼 ,一只如星空般的蓝色,发着沉静而低迷的光华,一只又如红枫般的橙色,闪耀而锋锐。
罗小鱼上前抱住那只猫,它似乎性情温顺,丝毫不怕生,懒洋洋地扒拉着两只健壮的爪子磨蹭一会儿,然后继续阖上眼皮睡觉。
“喜欢吗?”陆昭南靠近她,笑问,眼底是沉溺死人的温柔。
她点点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