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鱼安静地待在大屋子里,四周的灯都已关闭,唯有稀疏的月光从窗台照射进来,一室冷清,宛如铺了一层银霜。月是极度残缺的,没入黑云中,只露出一寸尖头。她抬头望着,心中五味陈杂。
她知道陆昭南好事将近,婚礼的盛大明天将会轰动整个安阳城。这个男人霸道地占有她,却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阴险狠辣,自私冷酷,是她对他的所有印象。如果多出一个人分散她在他身下曲意承欢的夜晚,罗小鱼还是非常乐意的。
近几日,二十四小时巡逻的分队被撤,花园外的守卫也明显减少了。罗小鱼当然察觉到这些奇怪的变化,猜想是不是因为婚礼的事,陆昭南已经没有精力来看管她。她甚至敏锐地嗅到这或许是难得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
等到晨曦洒向大地的时候,守夜的宪兵们也撤走了。罗小鱼站在落地窗帘后暗中观察,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的宪兵过来接班。半个小时过去了,依旧如此。她终于跳起脚来,捡起衣橱里几件衣服,扫走梳妆台上的所有钱和首饰,胡乱塞到一个包裹里,急匆匆下楼找罗大山。
罗大山正在床上睡得正香,罗小鱼拍醒他的脸:“哥哥,哥哥。”
他睁开眼,睡眼迷糊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对方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兴奋地全身发抖:“起床,快跟我走。我们离开这儿,天南地北,过自己的日子去。”
罗大山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听话地穿上衣服。两人经过客厅时,罗大山拉住她的手,断断续续道:“燕,子。”
罗小鱼明白他挂念赵燕,可是她并不准备带上赵燕,因为结果不外乎两种。其一,赵燕知道后阻止他们出逃。其二,她不知道他们这次能不能成功,赵燕搅和进来的话只会害了她。所以佯装冷漠地甩开罗大山的手:“你舍不得她的话,就留在这儿吧,别跟我走了。”
罗大山迟疑一下,还是委委屈屈地跟上了。
一路畅通无阻,盛大奢侈的婚礼闻动了四面八方,观礼的人群拥挤着入城。想要出城的人反倒不再那么受到关注。罗小鱼牵着罗大山的手,驻足最后回望一眼,巍峨雄壮的古城,繁华人烟的都市,这些梦幻泡影即将破碎,在背后化为虚无。
她逃脱出那个牢笼,重获自由了。心里只觉得无比地轻松,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却未注意藏在身后十米外拐角处的几个黑衣人。
“通知上头,罗小姐已经出城了。”
“这小娘们想去哪儿?回老家不成?”
“上头说了,不管她要去哪儿,咱们都得跟着。别大意,万一跟丢了,我们的脑袋就没了。”
罗小鱼知道火车站不安全,不敢再坐火车。也不想回庆县,当初决绝的话都已说出口,张季成会有自己的生活和姻缘,她这样的残花败柳还有什么脸再回去找他?最后,她决心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展开新的生活,那个地方必须在安军的管辖范围之外。
二人赶了半天的路,搭乘上一个热心大伯的顺风车。因为警觉,先寻到一个偏僻的村庄住了几天静观其变,但外面一直风平浪静。罗小鱼彻底放下心来,看来陆昭南有了新婚妻子,对她已经不在意了。
话虽如此,罗小鱼还是面对着随时都可能被逮捕回去的危险。她和罗大山换上农家的装束,脸上扑了一层草灰,才敢继续赶路。她毫无目标,频繁更换着交通工具,只一味往南边走。如此过了半个多月,二人终于走出了安军管辖的地区,来到一座人烟稀少的小城镇——吴县。
罗小鱼身上的钱花完了,只剩下不敢典当的首饰,之前她怕太快把首饰当出去会暴露自己。但现在既然人已在省外,顾虑也就没那么多。她在一家当铺当完了所有的衣裳首饰,得到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然后采购了一些干粮、棉衣等生活必需品,继续往南走。
等走到另一个小城市余祥镇的时候,二人在城门口摆出的面摊上吃了一碗面。罗小鱼吃着吃着,突然胃酸翻涌,大倒胃口,伏在木凳子边不停地干呕。罗大山见状,蹲下身帮忙顺气,看着她强忍难受的样子,急得差点哭出来。
一百米外的稻草堆旁。依旧是那几个黑衣黑帽的男人。
“老大,她怎么了,生病了?要不要现在就报给上头?”
头儿摆手阻止:“再看看。”
罗小鱼呕着呕着,想到什么,心跳“嗑哒”漏掉一拍,抚上了自己的腹部:她是不是怀孕了?不会这么衰吧?老天啊,别跟我开玩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