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九日,婚期前三天。
霍景年护送霍景时抵达安阳城做婚前准备。霍景时装扮精心,粉色的旗袍上落满点点樱花,外罩一袭华贵无比的黑狐貂,用水钻制成的衣扣整齐排列,三寸高跟鞋踩在总司令部门前的大理石上,仿佛踩碎了冰面,清脆作响。
铜簪盘起发髻,有几缕发丝蜿蜒垂落,丹凤眼勾出一抹高贵的娇与媚,举止端庄,气质典雅。霍景时的红唇噙着笑意,期盼而满意地看着站在高台迎接她的男人。彼时,冬日里的暖阳透过乌云,丝丝缕缕折射在他银光锃亮的军徽上,藏蓝色的军装将他的身形衬得高大笔挺,仿佛一棵苍劲的雪松,带着绝对的强势和精神,傲然伫立。
他们统共见了三次面后,他向她求婚,或是受他的相貌蛊惑,或是被他的脉脉柔情感动,她便答应了他。
陆展图死后,霍景时并不是不清楚晋中地区的复杂局面,但这些对她而言无关紧要。因为她是霍宗的女儿,有足够的底气。
陆昭南笑了笑,笑意未染进眸底,跨步走下高台,这时霍景年也从汽车的另一端下车,笑脸相迎过去:“妹夫,大半年没见,别来无恙?”
尽管良好的出身教养能令霍景时面对一切局面,但这句“妹夫”还是令她心思荡漾而不禁失态,微微羞红了脸,嗔怪地看自家哥哥一眼。霍景年总是这样,平时没个正形。
陆昭南斜起一笑:“景时,二哥,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我们进屋再说。”
酒宴丰盛自不必多说,显是花费了大心思。霍景时听两个男人推杯换盏,谈笑晏晏,自己却坐立难安,刚用一点就不想吃了。陆昭南关切非常,亲自为她披上貂皮,吩咐方宿送去早已安排好的驿馆休息。挡着众人的视线时,他伸手悄悄触碰了她,霍景时感觉全身像触了电一般发麻起来,一朵红云栖上姣美的脸庞。
“我二哥他不好对付,你少喝点。”霍景时悄声嘱咐,心在不知不觉间往另一侧靠拢。
陆昭南靠在她耳边暧昧地回答:“我知道,好酒我要等到后天再尝。”
后天是婚期,二人的洞房花烛夜,霍景时被他的手段撩得简直一刻都不想多待,又气又恼地转身离开。陆昭南回到桌前,霍景年却已换了另一副神情,有些严肃地盯着他,气氛瞬时冷了下来。
“陆昭南,你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要娶我妹妹?”
“自然是对令妹一见倾心,想要永结同好。”
“哦?”霍景年尖酸地讽刺道,“难道不是因为娶了我妹妹,和霍家联姻于你有利。陆三少目前的状况我也听说了,总司令部这个最高的位置似乎坐得不太稳啊。至今国民政府没有正式册任你为安军统帅,晋中范围内到处都有反你或者随时倒戈的部队,你和陆振东的夺位之战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这些是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事实摆在了眼前,你竟然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跟我说,娶我妹妹只是因为喜欢我妹妹。哈哈哈,未免太可笑了。”
陆昭南不急不躁地听完他的长篇大论,轻笑一声:“即便如此,霍大帅不也心甘情愿地把女儿嫁给我吗?既然这桩婚事对双方都有利,霍家也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霍二少何苦到现在还在怪我用心不纯?”
霍景年叹了一口气:“老爷子如果敲定了主意,我一向拦不住,可景时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从小备受所有人的宠爱,如果只是为了巩固两家结盟的利益,就把她白白送到你手上‘糟蹋’,我这个亲哥哥的心里真的非常地难受。”
糟蹋?
面对如此不吝羞辱的词汇,陆昭南照旧面不改色,保持风度地回道:“二哥放心,我既然娶了景时,以后必定会对她好的。”
对方不依不饶:“我不相信。”
“那我要如何做,二哥才会相信我的诚意?” 嘴边的微笑维持地越来越艰难。
“我听说妹夫纳了一房妾室,爱她爱得如珠如玉。只要你肯把她舍了给我,我就相信你对我妹妹的一片真心。”顿了顿,霍景年格外强调道,“我不喜欢做赔本不赚的生意,礼尚往来,霍家高贵的四小姐都嫁给了你,妹夫不会连一个女人都吝啬送吧?我的实力你是知道的,只要妹夫愿意答应这个顺水人情,我会全力支持你坐稳安系督军的位子。”
天青花色的瓷杯在陆昭南的手心应声而碎,鲜红的血顺着指间的缝隙蜿蜒流下,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变得诡异无比,甚至有些咬牙切齿:“霍景年,你死了这条心吧,这个女人我绝不会让。”
霍景年被这么斩钉截铁地拒绝,面色瞬间黑了下来,怒气冲冲地离开。身后的侍从上前关切他手上的伤势,陆昭南阻止,眸色沉沉,压抑着惊天骇浪:“安排她走,早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