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午饭,绝对是有史以来吃得最晚的一次。
何明买菜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两点,本来已经够迟了,结果时运不济,生菜刚刚下锅,家里的燃气灶突然熄灭了,也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怎么拧都没反应。
我俩在厨房看着那一锅半生不熟的饭菜,皆是傻了眼。
何明解下围裙提议干脆到外面去吃。
一听这话,我所有期待顿时落了空,便不满地嘟嚷:“我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
原本是我自言自语,可没想到让何明给听见了,他单手叉腰瞧了我好一会儿,却是无奈叹了口气,当着我的面又把围裙给系上。
“你这儿有螺丝刀吗?”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检查着管道,见此,我连忙跑到阳台上取来一个铁盒子,拿了一把最大号的螺丝刀递给他。
然后,我便蹲在他身边,看着他认真修理起来。
十几分钟后,眼见那台老旧的燃气灶在他手中重新焕发生机,一道亮蓝色火焰窜出后,我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何明,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为了你,我当然什么都得会!”
他说得风轻云淡,而我却一下愣住了,我悄悄瞥了瞥他忙碌的背影,大概是害怕他看出我的紧张,当即不敢在废话,收拾起地上的工具低头走过。
经过好一番折腾,等到饭菜端上桌,竟过了三点。
闻着香喷喷的饭菜,我更是饿得不行,也没再客气什么,当即拿着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吃饭时,我问他,“今早你几点出门的啊?”
“你刚睡下的时候。”
我微微吃惊,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疑惑道:“楼下就有菜市场,你买个菜要这么久吗?”
我本是无心随口一问,却又不知哪里戳到何明的霉头了,他没好气地瞪着我,严厉道:“你不是饿了吗?”
“没事,我就是好奇而已!”
我讪讪一笑,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连忙猛扒了几口白饭,然而,何明却突然放下筷子,极为迅速伸过手来。
这反常的举动把我吓了一跳,何明却说,“别动。”
然后他轻轻撩开我的前发,拇指来回摩挲在额头一侧,他沉声问,“什么时候受的伤?”
我这才想起,额角处因为被萧雨桐用书重重砸了那一下之后,经过这几天,虽然还留下了一些淡淡淤痕,但还没彻底痊愈。
“前不久!”既然被他发现了,我也只好老实承认了。
“干嘛受伤了?”
“走路……撞柱子上了。”我想了想,还是没敢把事实告诉给他,毕竟那种事情,一旦让他得知,指不定他又要为此生气了。
何明松开手,却是责备道:“走路都能撞到柱子,青青,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皮外伤而已。”
“皮外伤……”他无奈摇头,“对你而言,或许是皮外伤,但对我来说,这可比皮外伤严重多了。”
我心头一暖,腼腆着问,“你在关心我吗?”
何明嘴角微微上翘,笑着解释:“不是,你已经这么笨了,万一把你撞得更傻了怎么办?”
“何明!”我刚想生气,却又听他说:“你是准备在我面前傻一辈子吗?”
“在你身边傻一辈子……”似是想到了某处,我不免低声答应,“又有什么不好?”
他不再说话,而是自顾自拿起碗筷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见此,我也不去纠缠那么多了。
结果,好好一顿午餐硬是差点让我们吃成了晚饭。
等到收拾完屋子,闲来无事,何明却忽然换上外套,对我说:“出门走走吧。”
看得出来,今天他的心情应该极好,对于他的邀请,我还求之不得呢,哪里会拒绝?
当即从沙发跳下,跑到卧室换好了衣服,我怕他等得太久,也没怎么讲究穿搭,随便套了两件休闲装便走了出去。
“我们去哪儿?”我兴冲冲地问。
然而,何明却皱起眉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似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满意,但又不好明说。
“怎么了?”
“青青,你今天这样穿……”话到一半,他就突然改口,“算了,你喜欢就好。”
我拉了拉自己的外套,除了过于朴素简单外,好像也没哪里不对啊。
见我还在纠结,何明却已经开门走出,过了片刻,我也没去多想,在他呼喊下追了过去。
人们常说,天气好,心情也会好。
如今想来这句话真是一点没错。
难得十二月里有如此温暖和煦的一天,寒风少了几分凛冽,却多了些轻柔,因此,大街之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由于我俩出门之前都没想好要去哪里,所以只能漫无目的一路乱逛。
不知不觉,我们便走到了地铁站口之前。
何明驻足想了片刻,他好想忽然有了主意,不由分说他抓起我的手放进自己衣兜,“抓紧一点,不然待会儿你又撞上柱子怎么办?”
“能不能别提那件事了?”我略有不快。
“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本想答应,可一看天色却已临近傍晚,便有些迟疑,“走太远的话,我怕回不来!”
说这话的时候,何明已经拉着我走进了人来人往的地铁站,“没事,回不来就不用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何明好像很是着急,生恐错过今天就会错过所有一样。
但见他并没有太过反常的举动,我也没好去多问。
于是,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一块儿坐上了地铁。
我忍不住问,“我们去哪儿?”
他握着我的手,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又问:“回不来怎么办?”
他还是一样的答案,“那就不用回来了。”
“呃……”
我终于找不到其他问题了,干脆闭嘴闭眼,不闻不问。
足足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当我们走出地铁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我俩转过街道,耳边顿时传来阵阵不一样的喧哗,远处五颜六色的灯光晕开了天中一抹彩霞,门口几个小丑正在给孩子们变着出奇戏法,时不时冒出的一条彩带总能逗得一群孩子哈哈大笑。
炫彩斑斓的旋转木马彻底点亮了此处的欢腾,远处巨大的摩天轮缓缓而动,就连空气里都飘荡着棉花糖的香味……
看清这一切,我才知道,原来何明是带我来到游乐场了。
我瞧了他一眼,却是哭笑不得:“要玩儿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明天来也行啊!”
何明眉宇却透出一抹严肃,他说,“不行,一定要今天。”我有些奇怪,“为什么呢?”
他牵起我的手走在一片灯海中,却问:“你想玩儿什么?”我难为情地摇头,“还是算了吧……”
“青青,”他手指扣得更紧了些,抿着唇不依不饶地问:“你想玩儿什么?”
见他坚持,我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大概是受此地欢乐气氛的熏陶,我转念一想,既然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确实有点太过扫兴。
环顾了一周,我发现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游乐设施,过山车或者海盗船就算了,我怕自己吃不消,至于其他,又好像太幼稚了。
瞧来瞧去,我目光落到了那一轮缓缓转动的摩天轮上,我指着它说:“我们上去看看风景吧!”
“好!”何明很爽快地答应了。
有人说,摩天轮顶端是最接近星星的地方,那里也是为了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跨越天空而存在。
我们坐在座舱,慢慢地,见证夜空由浅入深,透过玻璃窗探头打量这座城市的一角。
所有的一切,在我眼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某一刻,天空静了,城市也深了。
远处万家灯火,如头顶星空一般璀璨。
真是美不胜收!
“青青!”我正兀自看得出奇,忽而听到何明喊我,我倏一转头,便被他狠狠拥进怀里。
“何明……你今天很奇怪!”我总算发现他的异常了。
何明却不以为然地笑,“是吗?”
我点点头。
他却温柔地摸着我脸颊,小心翼翼地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看着他那双深邃清澈的茶色眼眸,不知为何,我心脏忽而跳到了嗓子眼。
没来由的紧张,几乎快要遏止住我的呼吸。
他柔声命令我,“闭上眼睛。”
此刻,我大脑像是断了片的电影,完全空白了,我不解地问:“闭眼是干嘛啊?”我忽而想到某处,固执地说:“我可不会让你轻易得逞的。”
何明没有解释,而是将额头贴了过来,“听话。”
“你要吻我吗?”我揉搓着衣袖,大为不安地问。他微微皱起眉头,“放心,我不会对你动手。”
闻言,我这才惴惴难平地闭上了眼睛,一片黑暗中,我感到自己一颗心脏快到都要爆炸了,我努力平息着自己呼吸,手心也不自觉出了好多冷汗。
短暂的半分钟,却好似过了半个世纪一般。
漫长无边的等待之后,我左手无名指悄悄袭上一抹冰凉,那一丝丝凉意毫无准备的便冲破了我内心所有屏障。
我感到自己浑身颤抖个不停。
这时,何明却轻声说:“青青,睁开眼睛。”可我却咬着嘴唇,死活不肯睁眼,“不要,我不敢看。”
“听话,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在他软磨硬泡下,我终于缓缓拉开了眼眸,视线逐渐清晰,顿时一颗精致璀璨的心形钻戒映入了眼帘。
那样一抹光辉,似乎连整个夜空都为此而黯淡了下去,我所见所闻,全乎被这小小的一颗光芒给夺走了。
何明蹲在我身前,牵起我的左手,亲吻着这一颗钻戒后,才说,“之前你要我再说一遍,那三个字,你以为我真的是忘记了吗?”
“青青,你好傻啊,我在没有做足准备之前,怎么能辜负了你的期望?”
他抱起我,期许写在脸上,却映在眼底。
“青青,我的宝贝,嫁给我!”
这一刻,我只顾捂着嘴,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他,但我就是开不了口。
滚烫的眼泪犹如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他伸手替我抹去晶莹的泪珠,似是见我没有答应,又说了一遍,“嫁给我。”
我深吸一口气,随后整个人跌进了那一阵温暖,“我愿意,我愿意……”我已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多少个“我愿意。”
他亲吻着我的额头,“答应了,你就不能反悔,无论以后受多少折磨痛苦,我都不会再放过你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刚说完,他便不顾一切地侵袭上了我的唇……
等到我好不容易平复下心境,却又不满皱眉,我拉了拉外套,“早知道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就好好打扮一下了。”
“笨蛋,你已经很漂亮了,”
我仰起脸看着他,问:“今天你去买菜的时候,其实是去偷偷买戒指了吧?”
他笑了笑,“男人的事情,女孩别多问。”说着,他又露出难舍悲怆的神色,“青青,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我一生痴情只为你。”
听着这揉进心底深处的话,我躺在他怀里,静静仰望着窗外。
摩天轮的转动,转来了红尘里的所有邂逅,转动的格子,满是有关我与他的记忆。
十二月的夜空,月光如水。
一生痴情……
我也是,只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