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星在户(二)
韩雪霏2018-10-02 09:222,472

  梁王府的蓝色焰光冲破夜的喧嚣,惊艳了整个大明京城。

  在郭贵妃从殉之后,蜇伏了多时的郭氏家族甚至未敢前去梁王府贺喜,只乘着这大喜的时日,悄然将所有悲愤之情寄于那燃烧的烟花之中,带着阵阵爆竹的脆响冲向云霄。

  赦建的大婚彩楼里,宾客尽散,唯剩下酒意已酣却仍未尽兴的襄王与梁王对饮。

  “此番进京原只为了讨一盏小垍的喜酒喝,以为喜酒喝不成要改为断头酒了,却不料这一波三折的,到底还是喝上你的喜酒了。哈哈,本王的运气历来不差,哈哈哈……”

  低头默默站在一角的魏蘼不禁抬眼悄然一笑。

  这便是襄王特有的风格,依照他素来奉行的那一套歪理儿,并非梁王之幸,倒是他的幸运,借着梁王大婚的喜酒喝得面红意醺,笑得酣畅淋漓。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襄王喝得高兴便免不了撩起宽袍来甩上一个漂亮的水袖开上几嗓,只是他的眼角有意无意地瞥过了屋角的魏蘼,顿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原本要来个长长的漂亮尾音,一时间便草草收了场。

  干咳了两声,叹了叹:“是为兄的错。”

  也不知他所说的错,是不该救了太子毁了梁王的前程,还是没有依照梁王之托将魏蘼带走。

  总之,这杯喜酒,他高高兴兴入口,落在肚子里却是苦涩难当。

  “王爷,咱该起程了。”三泉公公已经催促了多次。

  “是该走了。三泉来,斟酒,让本王与梁王干了这最后一盏佳酿。”

  梁王起身执壶亲自斟酒,与襄王相对一饮而尽。

  从此山高水长,兄弟再相见,难矣。

  最后一盏,又接着最后一盏,杯倾盏斜,兄弟二人已是烂醉如泥。

  “小蘼儿,本王最后再问一次,你是否愿意跟本王走?”

  襄王带着醺意歪歪斜斜走来,将魏蘼困在了一隅。

  “只要跟本王走,你,便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的藩地与臣民,通通都是你的。不,包括本王,也归你了。”

  魏蘼蜷于一角,仰面望着襄王,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新娘已经娶进门,你还留此做甚?”襄王有些恼怒,一把拽了魏蘼的手腕,说道:“莫非,你还想着做他的侧妃不成?他如今朝不保夕,侧妃侧侧妃都只有陪着砍头或是从殉的份,你要想明白!而本王娶你却是正妃,是本王独一无二的妃子,你懂吗?懂吗?”

  魏蘼无力将自己的手腕从襄的铁掌下挣脱回来,只得拚命地摇头,眸子里的泪水已经泛滥,泪眼模糊之中,那屋子正中的梁王却对他们视而不见,依然端坐着一口口喝着盏中残酒。

  “魏蘼不才,愧对王爷厚爱。”声音很低很低,却是坚定无比。

  襄王顺着她的眼神望向梁王,苦笑了笑,终于明白眼前人的眼睛里,除了梁王,再容不下其他人。

  讪讪然放下了魏蘼的手,深深地一叹:“绝世聪慧的小蘼儿呀,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旷世奇才的本王呀,又为何如此痴痴苦求?罢了,罢了,就随你去吧,从此日月无声,水过无痕,生死无关。”

  挥了挥袖,大步走了出去。

  三泉公公依然不甘,朝着魏蘼抱了抱拳:“此刻要跟咱家王爷走,还来得及。”

  魏蘼怔着,未点头,也未摇头,目光始终停留在梁王那里。

  三泉公公叹了叹气,随着襄王大步走出了梁王府。

  而梁王却还手执金壶不放,犹将那壶口对着嘴狂饮。

  满屋的灯火映照着酒壶折射出万道金光,即便站在屋子最角落处的魏蘼亦被晃得睁不开眼。

  她认得那只御赐的金壶,吃不得啃不动,却能盛下这世间最美又是最苦的酒。

  她上前按住了金壶。

  梁王侧过脸来对她,渐渐地斜眯了眼,恶声道:“走开。”

  她未走开,也未放手,梁王一把狠拽了过去,她便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头磕在椅子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手腕也磨破了皮,渗出点点血花。

  梁王不闻不问,转了身去,依旧对着金壶喝酒。

  魏蘼怒意顿起,不顾一身伤痛,站起身来就直接将梁王扑倒在地,夺过了金壶,干脆与梁王一般对着壶口狂饮。

  梁王有一些恍惚,倒卧于地惊奇地看着魏蘼站在他的面前咕噜咕噜地将剩下的半壶酒通通灌了下去。

  他游移的目光渐渐地落在她的手腕上,点点血痕的新伤之下,是一道陈年的旧伤。

  令他心烦意乱的正是那道陈年旧伤,却又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而眼前人的面庞飘忽不定,似笑又带泪。

  他甩了甩头,极力醒了醒神,将魏蘼的脸庞定格了下来,终于看清这是一张令他深恶痛绝的小长乐的脸。

  偏偏这张讨厌的脸象麦芽糖似的叫他甩也甩不脱。

  宣德皇帝亲口对他说过,会将小长乐送进梁王府,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喻。

  不论她的背后是张太后还是宣德皇帝,抑或是黄俨,既然她又一次被送进梁王府来,便是他不得不去面对的事实。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暗楔,而是明明白白地安插在他身边的钉子。

  包括新进府的十二名宫人,都是明晃晃地钉在梁王府里的棋子。

  他除了暂时接受这些钉子之外,别无办法。他甚至还要对皇帝感恩戴德,叩谢他的不杀之恩。

  借着浓浓的酒意,一手托起魏蘼的下巴,幽幽然说道:“不论你是魏蘼还是小长乐,既然你有胆子再进我梁王府,就老老实实给本王侍候好了,若侍侯的不好,本王不管你是哪一党的钉子,定叫你死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说罢正要放开魏蘼,却又转回来凑近了魏蘼的脸,带着鬼魅般的一缕笑容,冷哼了一声:“还有,本王的侧妃,侧侧妃,或许会是张家姑娘李家小姐王家二傻马家寡妇,但绝不会是你魏某,你就别惦记着了。”

  刚刚那半壶烈酒落肚,魏蘼渐渐地头重脚轻,眼神儿飘忽不定,被梁王托着下巴不得不仰面来看他,那字字句句如刀似刃听在耳里割在心上。

  怔了许久,忽然间爆发,将手中的金壶朝着地上狠狠一掷,冲着梁王大声怒吼。

  “谁稀罕做你的什么侧妃侧侧妃?我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你,我魏蘼不是谁的哪一党,我不是钉子不是楔子也不是棋子,我就是我自己!”

  然而梁王的醉眼一睁又一眯,唇角勾起,笑得愈加阴冷。

  “本王并不识得什么魏蘼,梁王府里,只有长乐……”似笑非笑地加重了语气:“小公公。”

  梁王半眯着的双眸有些意味深长地将穿着公公服的魏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番,那唇角的魅邪犹令人心寒。

  梁王抬高了声调:“长乐小公公,随侍本王,走。”

  魏蘼弱弱地问:“走去哪儿?”

  “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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蘼心记:问王何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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