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头上泛起微微的青色,我才道:“起来吧,日后跟着我,只要你足够忠诚,便有更多的好处回馈于你,这深宫之中,勾心斗角是不可能停息的,但我身为大唐公主,定能保你、你的家人,一世安好。”我微微勾着唇角,这样的话我从来不会对我的蠢小净说,因为就算我不说这些话,我的蠢小净也必然是忠诚于我的,可眼前这个聪明的小净便不同了。
我的蠢小净生的不是很美,但也算小巧玲珑,可眼前这个小净相貌平平,双眼中泛着的光芒却叫人不敢忽视,我亦是明白了喻然将她送到我身边的意义,她将是我,日后铲除一切危害我身边人的人的一个助历,不论她的人品,不论她的智慧,还是她平凡到丢进人群里都找不到的相貌,都将为我所用。
而我接下来的计划,想必喻然也已经猜到了,这人既是想要伤害我,那肯定不会放过我最亲最爱的人,父皇是一国之君他还怕是动不得,喻然是一国丞相,他亦是动不得,剩下的只有······三哥。
我要在三哥回归之前,找出这个人,将他除掉,以免他对三哥下手。
想到这儿,我便对着眼前的小净冷然开口道:“你可知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却见那女孩儿抬起面庞,一双眼睛泛着精光道:“奴婢知道,接下来要扫除我们身边的所有毒瘤!”
“那跟着我可是有可能没命!”
“奴婢不怕!奴婢能跟着一个视自己的侍女为亲姐妹的人,已是三生有幸!更何况,奴婢从小就是孤儿,更没有家人可以连累!”
“既然如此便好!”我右手用力拍在木桌上,震得手臂都麻麻的,可我感觉不到痛,只有满腔热血,“那我便不会顾及,以后我们俩便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若是我那蠢小净听了这话儿,必然会吓得瑟瑟发抖,再说些“奴婢不配”之类的话,可眼前的小净却是目光坚定的说:“公主放心便是,有小净在,所有的虫蛇鼠蚁也必然叫他们倾巢而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我不动声色的戴在紫轩阁,父皇来见我,我便乐呵呵的见,喻然来找我,我也是乐呵呵的应对他,在他们看来,我已然更喜欢新的小净——每月的月俸我身上一分不带,全部交给她,父皇赏赐了什么好东西给我,我也必然分给她一半,就连没有外人时我用膳也要她与我坐在一起吃,伺候我的苦活累活儿我全然都交给别的侍女做,此刻她在外人眼里,俨然成了另一个母后身边的木槿姑姑。
当然,她做事也并没有叫我失望,只一个月时间便积攒了众多人脉,在这深宫之中,俨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情报网,这深宫之中任何风吹草动,亦是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这时,西北传来了胜战的消息,三哥班师回朝了。
我心中不免激动,积攒了好久的委屈,就等着见到了三哥,才会喷薄而发。
可当三哥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连委屈都忘记了。
他是被将士们放在担架上抬回来的。
我热泪盈眶的看着躺在软榻上默默无言的看着我的三哥,据说最后一场战争甚是惨烈,乱贼们绝地反扑,最后虽然是胜了,可也叫三哥差点失去了自己的右臂,腿骨也是被人打断,太医都说是没个半年养不回来了。
“三哥!”我终是压抑不住内心的难过之情,扑倒在三哥身上,痛声道。
“你这是做什么,”三哥忍住身上的疼痛感硬生生挤出一丝叫我放心的微笑,“你三哥可没死呢!”
“你分明答应我,要好好儿的回来······”我趴在三哥身边痛哭道。
三哥温柔的抬起那只还算完好的右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长发,“三哥这不是好好儿的。”
不,这不是!
为了西北战乱,我又是礼佛又是参加法会,可三哥还是重伤归来!还差点残疾,说什么佛祖保佑,都是假的!
三哥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分毫的成效,此刻我因为小净的死,因为三哥的伤,我需要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
我愤怒的冲回紫轩阁,掏出藏在柜子里的上次去祈福礼佛的时候辩机赠与我的《金刚经》,生生将那书本撕成了碎片,望着西边的天空大吼道:“骗人的!佛祖都是假的!”
恰巧辩机这时路过,他走了过来,双眼无神的看着地上的《金刚经》的碎片,喃喃道:“公主,你这是······”
我一把握住他的肩头,“我诚心礼佛那么久,父皇还举行了法会祈福,为何我三哥还是伤得那么重?你说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了谁?我的母后死了,我的小净死了,我的三哥伤了!我身边的人,佛祖保佑了谁?”
辩机有些伤心似的看着我道:“公主,命数不可改变,人死不能复生,可我诚心给你抄的金刚经。”
“金刚经有什么用!”我气急败坏的在已然成了碎片的书页上用力的踩着,“有何用!这信仰既是护佑不了我最心爱的人,那又有何用!”
辩机只哑口无言的默默看着我。
末了,我蹲下身子,捂着脸道:“你离我远些!我不想再见到你!”
只见辩机一愣,半晌,才嘴唇蠕动道:“好,那我便离你远些,若你能高兴起来······”
我打断了他的话,“滚!”
蹲在地上的我不敢抬头去看辩机是何表情,只觉得自己现在离谱得很,我知道这并不是辩机得错,可佛家总说“尽人事,听天命”,我能做得事都做了,我能忍耐的等待都忍耐过来了,我只求得我爱的人安好。
可母后离我而去,小净也是在我怀中毙命,三哥更是在战乱中差点残废,我不禁想问苍天,想问问普度着众生的佛祖,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将罪责加诸在我身上不好?非要拿我深爱着的人开刀?
我紧紧捂住流着泪的双眼,企图叫眼泪流不出来,可我还是难过,就算撕毁了经书,痛骂了辩机,可我还是难过。
末了,突然觉得有些后悔,错的人并不是辩机,我却撕毁了他特意为我抄写的金刚经,还在他安慰我的时候痛骂了他,我便连忙起身,想要向辩机道歉,待我站起身将自己已然模糊的双眼揉到清晰,目光所及之处已然没了辩机的身影。
后悔来不及了,道歉也来不及了,我只能怀着对辩机的愧疚,呆立在原地。
这时,小净从远处走来,她看见了我此时的狼狈,也看见了满地被撕成了碎片的经书,却无动于衷。
可并非是她太过冷漠,而是她清楚,此刻我需要的是冷静,而不是叫她陪我一起抱头痛哭。
只见她无视了我的脆弱,淡漠开口道:“公主,那件事已经有了眉目。”
我当然知道她口中所说的“那件事”究竟是何事,早在前几日,收获了宫里最大的情报网之后,我便命她去查刺杀我的那几个大汉背后之人的底细,不想,这么快便有了眉目。
我揉干净眼中的泪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是何人指使?”
小净恭敬的低着头,并未抬头,说道:“根据奴婢多方搜集证据,调查的结果,皆是指向太子府。”
我默默低头思索,太子府吗?可李承乾分明还没恨我到要找人杀了我的地步,那又会是何人?会不会是太子府手下的人擅自下的决定,而李承乾并不知晓?
“嗯,我知道了,接着暗中调查不可打草惊蛇。”我点了点头示意小净退下,这会儿我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三哥还病在床榻上,我不能失去理智,叫他担心。
“丹阳?”见我回来,三哥担心的唤我道。
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嗯,三哥,我没事的。”
“唉,这和别人没关系的,我受伤是因为我不够小心。”三哥叹气道。
坐在三哥床边帮他掖好了被子,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三哥:“三哥,你受伤之时,周边可有自己的士兵?是何人伤了你?”
听见我的问话,三哥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是有自己的士兵的,当时在我身边的一个叫做‘王越’的,后来似乎也受了很重的伤,伤我的,是敌方的一个将领,我看着是有些眼熟,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现在想来,是那疏忽间被他抓住了空子。”
若是自己的士兵也受伤了,那大可以排除他与敌人里应外合的可能性,至于叫三哥也眼熟的地方将领,倒是需要查一查,看是否是这宫里的人,“三哥,后来战胜之后的俘虏中,可有此人?”
三哥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因为当时我因为身上的伤无法动弹,一直在帐子里养伤,不过那人也被我伤了,我当时流血太多,精神恍惚间,没伤到要害。”
听到三哥说自已流血太多以致精神恍惚,我不免有些心疼,可这事儿还要放在心上,回头定要叫小净去好好儿查一查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