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晚上很漫长,很漫长,是我从出生一来过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晚了,因为我哭了一整夜。
我在阁楼里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夜未眠,但是我知道,小净也没有睡意,因为她整夜都没有睡,原因显而易见,就是因为我。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很简单,因为这夜我都是坐在门边,光着脚,靠着墙哭的,而在门那边一直传来的是小净的声音,就像是一剂安神药,可以让我放声大哭,可以让我知道,我还有人陪,我知道是我连累了小净,她和冬梅她们不一样,是我见过最胆小,最会忍耐,但却能很好的给我安慰的女孩,但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以为只要我生气所有人都不能欢笑。
透过门,我能感受到小净靠在门外抱着身子的样子,她没有说一句话来安慰我,若是冬梅她们,想必现在正在我耳朵旁说这说那,但小净没有,她从来都是这样,不会在你伤心的时候说一句话。
第一次这样大哭,我哭了一夜,好像泪也哭干了,因为我只能无声的低哼,我的声音已经沙哑了,以至于我没有了平时甜美的嗓音。
也不知哭了多久,我听见一阵箫声,很优美,但是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声音都是难听的。
这箫声不是忧伤的曲调,反而有一种欢快的节奏感,就像是在故意挑衅,我不高兴谁也别想高兴,本着这样的傲慢的态度,我终于起了身。
这时起身却让我感到异常艰难,由于我维持一个动作很久了,所以身体都僵硬了,我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身体。
门并没有锁,睡在门面的小净很快就要倒进来了,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是该扶不扶小净。
因为我天生的傲气告诉我,我是公主,怎么可能去扶一个丫鬟呢?但是三哥的话又让我犯了难,我记得他说过:“不管对谁都要一视同仁,要帮助别人。”
可是还没有等我做出决定,小净自己就醒来了,我清楚的看见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心里竟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快让开,我要出去。”我的声音变得沙哑,每说一个字,我的嗓子都像是被针扎着,扎的我生疼,所以我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小净眼里尽是担忧,她不敢违背我的命令,对于她来说我的命令就是天,我的命令就是地,她不敢不遵守。
不一会儿,她就起身了,门边突然变得宽敞了许多,我正想向门那边走去,可是没有想到的是,突然脚一僵,我不能动弹。
她马上就上来扶住我,看着我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我心里知道她担心我,但是表面上我却让她更加担心了。
我一把推开她的手,并出声大吼:“我自己有腿,我能走!”我知道在她眼里我可能就是个只会发脾气的主子,但是在那个时候她眼里的担心在我看来就是嘲讽。
我才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也不要别人的嘲讽,本着这样的想法,我对眼前的小净心里一阵恶寒,讨厌她,这是我那时唯一的心理活动了。
“公主,现在天已经黑了,夜里风大,凉,就别出去了。”这句话是我见小净一来她的第一句关心我的话,只是她这句话说的不是时候,我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对她产生好感,只觉得她和那些宫里的人一样虚伪。
突然脑海里展现出的是三哥的面容,他对我的笑颜,就像是春风送暖入屠苏,他的笑颜也送暖到我的心田。
“不用你管!”她被我镇住了,整个人都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就是一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石像呢!
我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这幅样子,但是在我看来,这又是她胆小懦弱的表现,我显然忘了,她是奴,她本来就不可能在我面前有多胆大,所有的奴隶在主子面前都像是蚂蚁,轻轻一踩,生命就变成了过眼云烟,所以她们时刻都唯唯诺诺的,生怕丢了性命,而小净也一样。
我往屋外走,可是我听见的不止是我的脚步声,还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我回头一望,和我猜的没错,就是小净。
我想这时候的我就像是一只猛兽随时都可以吃掉小净的样子,因为小净显得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她眼里的是恐惧,却让我心头一怒。
“你跟着我干什么?是不是不想活了?”我的一句话能够致人于死地,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我知道她定是会怕的。
果不其然,她没有再动,但在她眼里我看见了恐惧,一种直透心底的恐惧,来自我无意的一句话,顿时间,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种负罪感,但是只是一瞬间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她,只不过是个丫鬟,我这样想着。
我也能捕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由内而外的颤抖使她寸步难行。
因为没有她,我很快就寻声来到了一处花苑,这里的花因为夜的来临,好像都睡着了,不像白天那般耀眼。
不过这样也好,箫声突然停了下来,这不就是故意的吗?当我来到这里了,它反而不吹箫了。
我定要将这人逮出来,问个究竟,“喂,有人吗?”
“这里就我一人。”声音是从我身后传来的,我立刻转了身,只见一个长相温厚的男子站在我眼前,第一眼印象就是一个和尚,只不过是带发修行的和尚罢了。
身穿一身黑色的衣服,是黑色的和尚服,这一点让他看起来不三不四的,因为我见过的和尚都穿的是黄色的袈裟,偏偏他穿的不一样。
“刚才吹箫的人是你?”我想那时的我语气定然是不好的,因为我对他没有好印象,自然也没有好态度。
他也没有因为我的不屑而恼怒,桃花妖微微一眯,嘴角勾起一抹笑,很是妖魅,他的面容让我有些痴了,很俊美,有女子的柔和,但是却有男子坚毅的轮廓,恍恍惚惚之间,我竟会觉得这人是天下落入尘间的仙子。
第一次,除了三哥以外,我对一个人也会这样发呆,好像看见长相俊美的人我都会稍微发发呆。
不对,我一定是疯了,怎么可能,就他?我真是疯了,还什么仙子,我看是和尚还差不多,不对,他本来就是和尚。
他笑起来和三哥的很不一样,三哥的是温暖人心的笑,可是他的笑就像是可以勾人心魄,我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笑让我惊艳到了。
我暗自想着,要是他是女子,应该会很美吧!那样的话,可能连我都自愧不如吧!
“正是在下。”他说话怪怪的,就像是江湖人士,和平时我听的那些人的话不太一样。
“你知不知道,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好!”
他的话让我很生气,在我看来,我就是不喜欢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听见任何欢快的曲子。“姑娘心情不好与我何干?”
“你谁呀?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心情不好你就不能吹欢快的曲子。”
“在下辩机,至于姑娘,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不禁知道,我还与姑娘相识!”
听他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这人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还这样不敬,而且在我的印象里并没有这个人。
我将小时候的事给忘了,殊不知,小时候我还和这人见过面,握过手,甚至说要做朋友。就在我年少跑出宫去玩的时候。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我命令你不准再吹。”
“好,”本来我还以为他会再和我斗斗嘴,不会这么轻易妥协,没想到他就这样一句话,不对,是一个字,就行了,没有过多的语言。
他负手而立,高出我整整一个头,仰望着天空,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我竟然情不自禁抬起头也往天上看,我看见的是一片墨蓝色的天空,什么都没有,就连一片云彩也没有。
“你在看什么?”“我在看烟花。”
“哪里有烟花,明明什么都没……”我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一声巨响,五颜六色的烟花映入我眼帘。
“看,这不就有了吗?”
我没有再说话,因为天空中的烟花是因为三哥大婚而放,我心里泛起一片涟漪。
“公主,这烟花好看吧!”他得意的样子让我异常想打击一下他。
“好看是好看,只是抬着头,眼睛很酸。”
“公主有想忘记的事吗?”
“有”今天的事就是我想忘记的所有事情。
他手里出现了一瓶药水,他告诉我,喝下了就可以忘记,我义无反顾的就喝下了,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想过有什么危害没有。
我的确是忘了,我忘了我是怎么回到紫轩阁,也忘了我去了婚礼现场,忘了我和新娘子的话,只是忘不掉三哥成婚这件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紫轩阁,只是当我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
我也一直傻傻的以为自己是哭了一晚上才哭累了,这才睡下,而且并没有去婚礼现场,可只是因为我忘了。
后来辩机告诉我,那晚是他就是被我的美所吸引了,因为那时的我在黑夜里,只能影影看见一身红衣,因为哭过,眼里的尽是忧伤,但却有种忧郁西施的感觉,当然听见辩机这翻评价,我心里也是乐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