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响起清脆的雀鸟鸣叫,美丽的一天开始了,躺在酒店的胡大福悠悠转醒,一张清秀的脸随晨光映入眼帘,胡大福微微一笑,自语:“卸了妆还挺清纯,不过,昨天怎么没注意到,脸好小。”
说着伸手往对方脸上比了比,居然比自己巴掌还小?
隐隐觉得有哪不对,说不上来。
这时,对方也醒了,睫毛颤了颤,在他手掌中睁开眼,那是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因为刚醒,瞳孔尚未聚焦,显得又懒又迷糊,一会儿之后,终于清明,但却愣住了,似乎没有理解眼前的状况,一动不动,大约维持了一分钟左右,终于有了反应,动作僵硬地拉起被角,仿佛赴死,确认情况后,表情有一瞬间的窒息。很快恢复冷静,指着胡大福:“你,转过去。”
可能是宿醉的缘故,她嗓音有些干哑。
胡大福依言翻过身,背对对方,心道这妞也矫情,昨天递酒过来的时候还没醉,没见不自在。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突然,“咚”一声,有什么从床上滚下去了,紧接着是轻微的吸气声,应该是对方一不小心整个人滚下床了。胡大福没忍住,噗嗤乐了,有必要这么慌乱么?从昨天的言行举止来看,绝对老手,要是清纯的良家女孩,他肯定不会招惹。转念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太厚道,不管怎么说,百年才修得共枕眠,一夜共枕也算共枕,对吧。
于是整了整喉咙,坐起身表达礼貌性的关心:“你,没事吧?”
对方刚从地上站起来,衣衫还未穿整,大概没想到他这么快转过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急声催促:“你赶紧转过去,没我允许不准转过来!”
胡大福这次没有依言照做,要说为什么,因为当看清对方全貌之后,他脑子瞬间当机,只剩下一排大字在晴空霹雳下闪烁。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好友偏爱萝莉型的妹子,平日里一起看番剧时,常会用这句话调侃他,不知是不是狼来了说太多,这回,狼,跑自己这儿来了。
这身高,有一米五么?
这脸,初中生么?
不不,高中生吧?
一定得是高中生。
至少得是高中生,成年的几率才高一些啊。
胡大福脑子里已经开始奏响铁窗泪,感觉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对方见他不为所动,又羞又窘,胡乱拉起衣裳,捡起脚下的枕头用力扔过去,“叫你转过去你还不转!”
胡大福稳稳接住,就势将脸埋进枕头,努力回想,究竟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首先,作为周末消遣,他和好友郑阳例行在酒吧喝酒,喝了几杯兴致正高时,一个身材高挑修长、前凸后翘的女人端着酒杯朝他走来,轻抿一口后,递给他。他接过酒,没有立刻喝,虽说外形是他的菜,但这种事也不能说来就来,万一女人只是喝多了一时冲动,醒来要他负责可就没意思了。于是先聊了几句,确认对方完全清醒,并且没有多余的念头,这才放心喝下酒,以示回应。
——这个环节没问题。
接着,因为不能有异性没人性,三个人在一起又喝了挺多,聊得挺开心,接近午夜了,郑阳回家,他才带着女人去附近的酒店,两人在前台开了房,正要上楼,忽然想起安全准备没做,便让女人先上去。临上楼前,女人在他颊边印下一吻,用缠绵的声线在他耳边轻喃:“我会开着门等你,快一点。”
——这个环节也没问题。
然后,他去附近的商店买小雨衣,见有人围观,凑过去看了一下,原来是出车祸,情况不严重,已经有人报警并叫救护车,没什么热闹可看,便直接回了酒店。酒劲上来,有几分晕眩,抵达相应楼层,没走几步,看见一个房间的门敞着拳头宽的缝,直接推门进去。
房内没有开灯,床上传来女人模糊的声音,好像在低喊谁的名字,他并不在意,只当是喊自己,反正选择一时放纵的人,有几个没有恋恋难舍的过去。紧紧拥抱过一个人,当那个人离开后,才明白什么叫做空虚,只有同样的体温才能短暂填补。他有一刹那的动容,所以没有多想,将对方拥进怀中。
——对了。就是这里出的差错。
要么,被酒吧那个女人设计了,要么,自己走错了房间。
不管是哪种可能,总之,他犯了大错——跟未、成、年、人、那啥了。如果对方不满14周岁,即使双方自愿,依然以耻辱柱排行前端的那个可怕罪名论处。
上帝啊佛祖啊满天鬼神啊,完蛋了。胡大福使劲把脸往枕头里摁,自暴自弃地想,要不直接向对方自裁谢罪算了。
此刻,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被胡大福认作未成年的女孩,路小透,忙乱穿衣裤的同时,也在努力回想昨天的场景。
因为六年的感情一朝化为乌有,好友程萌拉她出来聚会散心,聚会上有个曾打过照面的男生,是程萌的同事,小陈,明显表现出对她的好感,她心情烦闷,没有拒绝对方的殷勤,程萌以为她有意开始新感情,便有心成全。两人从酒吧出来后,小陈并没有送她回家,而是试探着要带她去酒店,想到相恋六年的男友跟新欢一起笑得刺眼的画面,赌气,更多伤心,于是她决定放逐到底。
最后一分理智是关于安全措施的,等到小陈买完小雨衣回来,将她拥入怀中那一刻,她的理智彻底溃散。
自我放逐的一夜对她来说并没有冲击,让她手足无措的是,房间里这个人不是小陈,她完全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最起码一开始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难道他认识自己?如果认识,为什么之后又忽然惊讶?小陈呢?去哪了?
路小透脑中乱如麻,尽可能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趁着胡大福还在跟枕头较劲,一溜烟跑了。
门“咣当”一声砸拢,胡大福一惊,内心惶恐,她怎么跑了?难道是报警抓自己?
不不不,不行,得赶紧拦下来,不管怎么样总得试一试,看看有没有协商的余地,不然真得牢底坐穿了。
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胡大福风一样追了出去,跑到楼下正好赶上路小透走出酒店大门,于是大声呼喊:“喂,那个小朋友,你等等!”
……小朋友你妹啊!路小透转身望去,露出见鬼的表情,在床上没发觉,怎么这么高,目测至少一米八有余,这要是对上了,吃亏的是铁定是自己啊,赶紧走,假装跟自己没有关系。
身体响应大脑指令,立即加快了脚步,无奈身为短腿星人的她三步才有人家一步,胡大福没两分钟追上她,试图解释:“你等等,我没别的意思,咱们谈谈吧——”
路小透心头一万只某种奇兽奔腾而过,都要谈谈了还没别的意思?那种事有什么好谈的?逗呢。深呼吸一口气,闭紧唇当哑巴,从快步走变成了抬腿跑。胡大福一时不察,落后了一点儿,几秒钟后再次赶上,为了跟小短腿同步,只能委屈地缩小步幅,放慢速度,以便跟对方在同一水平线上交流。
“你别跑了,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你谈谈昨晚的事。”
路小透跑得气喘吁吁,再仰头一看对方,气定神闲,游刃有余,一股心酸油然而生,个矮怎么了?腿短怎么了?大庭广众的,任他牛高马大,还能欺负自己不成?
这样想着,终于停了下来,正好旁边有一家早餐店,便指过去,“可以,去那儿谈吧。”
“诶?”胡大福一愣,还以为得费一番功夫,赶紧点头:“好,好。”
来到早餐店内,俩人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胡大福顺势往接近门的方向坐,不料屁股还没挨到凳面,被路小透喝住:“停!你去对面坐。”
坐定后,路小透点了一碗热汤面,特别跟服务员交待,汤要滚烫滚烫的那种。店家不负重托,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砂锅面,汤里还翻着泡。
望着这锅汤,路小透安心了一些,这才正视胡大福,一脸冷漠:“谈什么?”
胡大福看看汤面:“你先趁热吃吧,吃完再谈也行。”
路小透冷哼一声,“这可不是用来吃的,要是你有什么出格的动作,我立马泼到你脸上,然后跑路。”
看着砂锅里示威一样翻腾的汤泡,胡大福额际划过一丝冷汗,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那个,昨天晚上我,可能是进错房间,弄错人了,你看怎么赔偿你呢?你应该——不会去找家长,或者,找警察叔叔吧?”
“家长?警察叔叔?”什么跟什么啊,路小透一脸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找他们?”
“就是——你是那个,未、未、未——”胡大福几次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未成年人”四个字,店里人不少,被听去了可就惨了。
见他半天“未”不出个所以然,路小透决定主动出击,“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谈什么,有什么图谋,总之,第一,你别指望我对你负责,第二,我什么都没有,不管你要什么,我都没有。”
胡大福闻言一呛,“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要你负责或者怎么样——”
“那就行了,”路小透打断他的话,只要不会发生自己担心的事情就万事大吉,“没什么好谈的了。各走各的吧。”
说完起身就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又坐了回来,神色略显局促。只见她朝胡大福勾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问:“你——应该没病吧?那方面。”
胡大福瞪大眼睛,感觉受到了侮辱:“怎么可能!”说着顾自摇摇头,“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了?”
路小透愤怒拍桌:“谁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