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规规矩矩的朝九晚五重回想几点起就几点起,感觉如何?
答案是怎一个爽字了得。或者说,类似因为上学,寒暑假才让人格外雀跃,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为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而感到兴奋了。
然而,一个月下来养成了生物钟,到之前闹钟响的时间,还是迷迷糊糊地醒了,突然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去那个地方,再也见不到那个地方的人,心中陡然空落起来。昨天告别时应有的不舍,直到此刻才姗姗来迟。
路小透捂住眼睛,在寂静的晨光里情绪翻涌。不知何时睡去。
再度醒来,已经大中午,整个人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一边刷牙,一边哼起了轻快的儿歌。时值周末,程萌也睡了个好觉。两人今天的安排只有一个,摊在家里,坚决不出门。
门铃声响起,外卖陆续到来,全家桶、奶茶、鸭脖、猪蹄、蛋糕、蛋挞……总之除了主食,俩人喜欢吃的全都点了,满满一桌,电视里放着搞笑的言情剧,哭哭笑笑,这一天心满意足。
第二天网购的东西陆陆续续到来,又是一整天窝在家里,心满意足地拆快递,除了路小透的书和一些个人用品之外,穿的最令她们头疼。俩人通常一个需要加大号,一个需要加小号,并不总是有合适的,但眼缘对了又忍不住剁手,于是经常出现下列情况。
程萌拿出一条裤子,“短了。”
路小透接过,叹气,“长了。”
路小透拿出一件衣裳,“大了。”
程萌接过,叹气,“小了。”
……
总有一些不得不退回去。非常喜欢的也经常在列。很是心痛。
当然,总体来说,这个周末过得相当愉快。
相比之下,胡大福这边则有些郁郁寡欢。
郑阳招呼他出去吃东西,没精神,拉他去酒吧,提不起劲,于是两人点了外卖宅在胡大福家里看动画,哭哭笑笑。胡大福很反常,笑得特别大声,哭得也特别厉害。
郑阳倍觉惊悚,伸手探他额头:“大福,你没事吧?要不咱去医院检查检查?”
“……”胡大福送好友一个白眼,“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有一颗脆弱易感的心啊。”
“知道是知道……”就看番风格而言,他是人设派,沉浸于各种人设,尤其美少女,常露痴汉脸而不自觉;大福是剧情派,哪怕刻意堆砌的笑点和哭点也能迅速体会,经常一边看,一边又哭又笑。不过再怎么也没有今天吓人,一惊一乍的,好几次吓得他直哆嗦。
不理他,胡大福决定将神经病式的状态贯彻到底。
不然还没想出因何失落,那失落已经将他的心蛀出空洞了。
第二天一整天都在收快递,俩人看到喜欢的动漫手办就买买买,但不管买了多少,胡大福从不留,一律让郑阳带走。目前郑阳的房间里已经“人”满为患,桌上、床头、架子上、抽屉里,再继续增加的话,只能转移到客厅了,父母看他的眼光怪怪的,尤其等身美少女手办搬回家的时候,到了晚上睡觉难免觉得被女孩子盯着,怪不好意思的;朋友则打趣他是不是囤货准备开手办店。
郑阳对此表示愤怒:“你信不信我一转手全卖了?”
“不信。”胡大福面色平静,手办是动漫爱好者的珍宝。
“……”郑阳改为好言相劝,“你家里灰不溜秋、死气沉沉的,让这些小可爱留下为你的人生增加鲜活的色彩怎么样?”
“拒绝。”
胡大福毫不犹豫,表情却忽然黯下去。
他记得这里一开始非常温馨,从壁纸到地板,都是暖色调,然后以鲜亮饱满的彩色点缀,落地窗前放有鲜绿的植物。是什么时候彻底失去色彩的呢?对了,是她提出分手远赴异国,他再也找不到她的时候。这里原本是他为了求婚买的,他以为将会永远属于两个人的窝,密码至今还是她的生日。
是忘了改还是不想改呢?
真奇怪,这样的心为什么还会为其他人失落。
看他仿佛陷入困苦,郑阳百分之百确定又是那段过往作祟,摇摇头,专心看番。
傍晚送郑阳离开,惯例带上猫粮,来到花坛附近。那只猫依然没有出现。他依然往小食盆里倒上满满的猫粮,反正附近还有其他流浪猫,不愁浪费。
天色逐渐变暗,只剩一抹橘色悬在天边,眼看也即将被吞没了,发了很久呆的胡大福正准备起身离开,忽听灌木丛中传出动静。
——是它。它出现了。
比一般成年猫小的体型,有些杂色的白毛,充满防备的姿态。
不,不只是防备,它似乎在炸毛,盯着某处,脊背完全弓了起来。
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两个小孩子正朝这边跑来,手里握着石子,毫无方向地乱扔,嘴里叫着:“它躲起来了!快找!”
一枚石子擦过它的身体,落到胡大福脚边,胡大福捡起来,掂了掂,不轻,人被击中也会痛,遑论猫,便站了起来,冷眼望向两个小孩,“你们家长呢?”
其中一个冲他做鬼脸,“才不告诉你!气死你!”
另一个拍掌叫好,复读机似的重复:“气死你!气死你!”
胡大福扬起捡起的那粒石子,作势要扔:“信不信打你们?”
两个熊孩子不信邪,手中的石子一把扔向胡大福,胡大福一瞪眼,迅速抱起猫——
跑了。
是的,你没看错,跑了。
两个熊孩子乐得蹦蹦跳跳,高声欢叫:“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
胡大福远远回:“哥是怕动手伤着你们,再不回自己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步伐未停。
不是他怂,而是先贤早有警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选择远离冲突。
先前张牙舞爪的猫仿佛知道他救了它,不再反抗,只是回到家刚放下地,便一溜烟钻到沙发底下去了。猫粮也无法让它出来。想把它拽出来,无奈刚把手伸进沙发底,便引得它尖声叫唤。
僵持半晌,胡大福先举白旗投降,“反正食物和窝都在这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然后洗澡睡觉。
第二天起来,食盆已经空了,猫窝里同样空空如也,反而被他放在沙发上的大象靠枕不见了,趴下身往底下一看,靠枕不知何时跑到了下面,那只猫正倚在边上打盹,察觉他的注视,一下子睁眼,防备地跟他对望。
“……该睡沙发的睡猫窝,该睡猫窝的睡沙发底下。”说着摇摇头,“女人和猫都是奇怪的生物。”
重新往食盆里添满水和猫粮,才放心出门上班。
到达公司后,从包里掏出要用的东西,文件、手机、牛奶……牛奶?下意识看向路小透原先待的位置,揉了揉额头,不小心忘了,她的合约工作已经结束,不会再来了。
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便扔在桌上不管了。
郑阳进来,看见牛奶:“咦,你什么时候会把这个带到公司喝了?”好友一向觉得喝牛奶幼稚,跟他充满男人魅力的形象不符,在家里勉强喝几口,绝不会带到公司。
正好。胡大福一笑,“给你带的。”
“……鬼才信。”连买牛奶囤在他家冰箱他都一脸不乐意。
胡大福耸耸肩,“爱信不信,不要拉倒。”
进入工作之后,胡大福无心关注那点小情绪,状态正常起来,路小透这边反而陷入苦恼,因为她接到了母亲的来电。
母亲打电话来倒没什么,问题是,她知道了自己和徐立辉分手的事情,不仅知道了,而且是从徐立辉的母亲口中得知的。完全可以想象徐立辉母亲那张没把门的嘴说出的话多难听。
果不其然,只听母亲小心翼翼地问:“你……劈腿了?”
“妈,你相信她说的?”
“不信,可是小徐一点都不反驳,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什么都让着你,还说要跟你结婚。”
“是啊,可是人会变。他对其他人,包括其他女人,也很好。很会迎合她们。”不惜中伤她痛处。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他温柔,原来是软弱,连自己劈腿都不敢认。
“那我知道了。”电话那头的母亲叹气,“你这孩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没有啦,不是告诉你我的小说动漫改编版权卖出去了么,而且作为特邀编剧参与,这一个月忙得不可开交,压根儿想不起来分不分手的。我前两天买的礼物你和叔叔收到了么?”
“收到了,我女儿可真棒。”顿了顿,“那现在忙完了么,要不要回家住一段时间?”
一瞬间差点哭出来,用力憋住,“不了,新书连载马上要开始了,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也好,也好,邻里邻居的,还容易碰上,不回来也好。”
母亲后来找到合适的老伴,住的地方跟徐立辉家属于同一个小区,那时她还觉得缘分妙不可言,仿佛命运牵引,现在想想,大概只能说际遇无常吧。
“妈,对不起,徐阿姨说得很难听吧。”路小透很自责。
“没什么,小徐拦着他妈没到处乱讲。在我这儿说几句就说吧。”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可是我唯一的女儿。对了,听说那个男孩子特别高,长得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只会玩女人那种——”
“他的确很受女孩子欢迎,但并没有玩女人。”出于正常生理需求,两个成年人你情我愿不算。
“他有多高?”果然母亲的关注点还是身高。
“一米八以上吧,具体没问。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他没什么,他只是我的上司而已,那天见徐阿姨太过分,帮了我一把,没别的了。”
“真的?”
“真的。”
“那就好,小透啊,我们踏实点,找个条件相当的,不能后半辈子一直仰着脖子过日子对吧。”母亲一语双关,语重心长,“等你空了,你叔这边有不少条件合适的人选,你都见见。”
“好。”
电话挂断不到半分钟又响了起来,听那头说完,路小透立刻出门,往楼上跑。大约半个小时后回家,程萌已经下班回来了,正等她吃饭,便高兴地宣布:“我找到住的地方了,明天就可以搬。”
因为跟徐立辉的分开太突然,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去处,所以暂时借住在程萌这儿,她和她的行李——主要是书,把客厅占去了大半,早就该搬走了。
程萌舍不得,拉着她不放,“别走了,我们同居吧。”
原本就是挚友,即使突然住到一起也完全没有任何需要磨合的地方,反而越来越依赖,她一开始就说让她安心住下,但是路小透考虑到自己写稿,作息极其不稳定,便没有放弃找房子。
她非常不希望这一天到来,还是来了。
路小透笑容满面,一点都不难过,伸出食指指向楼上:“放心,要搬的地方就在上面。”她半个月前无意听楼上说要搬,第一时间就协商好了,只等对方搬走。刚刚接的电话就是对方通知她可以了。
隔天程萌特意请了假,她在楼下,路小透在楼上,指挥搬家队伍——当然,说是队伍,也就三个人而已。
不知第几趟的时候,队伍里忽然多出了两个人。
路小透一愣:“大福部长,郑总监,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