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宝或者说孙司岩,喝空了一坛酒,此时醉醺醺的看着门外,带着哭腔说道。
“是我害了她们,我该死,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我。”
方芸初听着孙前辈的醉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叹一句,情深缘浅,造化弄人。
孙司岩又开了一坛酒,喝了一口说道。
“现在青梅也要走了,就剩我一个了,又只剩我一个了。”
方芸初听到这话,仿佛看到了孙前辈身上磅礴盛大的悲哀和绝望,像两座山压在他身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青梅姑娘知不知道这些,其实知道了也无济于事,逝者已矣,至亲给的伤口也不是轻易能愈合。造化弄人啊。
此时阳光撒了一大片进来,方芸初看到,有一滴晶莹从孙前辈眼角滑落。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滴泪,怕是包含了孙前辈这些年所有的艰辛不易。
雅间内,平阳侯已经赶到,随同前来的还有齐昇。齐昇一见到李明德,便行了一个晚辈礼,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丞相。
李明德连忙扶起齐昇,按理来说,齐昇是皇族,见了面反倒是他应该给齐昇行礼,如今这一礼,齐昇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尽管知道齐昇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但李丞相的心里还是颇为受用。
齐昇随其父坐下,替李明德续了一杯茶,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
“晚辈不敢绕弯子,想来丞相也猜到了我父亲与我前来的目的。”
李明德拿起茶喝了一口,随后点了点头,也不晓得是在同意齐昇的说辞还是在赞赏手中茶的馨香。
齐昇不管这些,他见李明德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丞相有济世之心,只是如今陛下沉迷美色,不理朝政,大权全都把握在一个女人手里,丞相也看不下去吧。”
李明德听到这话,也不喝茶了,放下手中的茶杯,脸色凝重的看着齐昇,问道。
“世子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齐昇见此,也端正了坐姿,严肃了脸色,说道。
“想必丞相已经猜到了,我希望丞相能助我一臂之力,除掉鱼氏。”
孙司岩已经喝醉了,他走到院中,挖出一个木盒,步履蹒跚的走到方芸初面前,将木盒交给方芸初,说道。
“这盒子里是我孙家的命理之术和易容,缩骨功等功夫,孙家有规矩,不得传授给外姓人士。”
孙司岩拍掉盒子上的尘土,看着盒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心爱的孩子。
“我如今将它交给你,你要学便学吧,只是有一事,你必须答应我,若将来遇到了青梅,一定要把这些交给她,她本该是孙家第八代传人的。”
方芸初接下盒子,跪在地上朝孙前辈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便算作是拜师礼。
孙司岩扶起方芸初,说道。
“为师最后送你一句话,往事不可追。”
说完这句话,孙司岩松手,示意方芸初离开,方芸初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孙前辈的家门。见孙前辈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客厅中央,微微佝偻的背影仿佛承受不住生活的重担。
方芸初鼻头有些发酸,这个老人实在是被生活欺负的太苦了。青梅也好,孙司岩也好,孙前辈的妻子也好,都是在生活的压迫下苟延残喘的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此时的雅间内,空气仿佛胶着了,不再流动。三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一只鸟儿停在了半开的窗框上,扑棱翅膀的声音惊醒了屋内的三人。
李明德倒掉杯中的茶,问道。
“不知世子如何安排。”
齐昇听到这话,抬手行了一礼,说道。
“从国舅爷开始,一步一步除掉皇后的党羽,我父亲已经在国舅府安插了细作,只要丞相在皇上面前多言语几句,只要有一丝风声,我就能除掉国舅。”
李明德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便起身离开了酒楼。李明德走后,平阳侯眼含担忧的看向齐昇,说道。
“儿子,真的有把握吗。”
齐昇对平阳侯笑了笑,示意其安心。平阳侯看到齐昇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心放了大半。他是看着齐昇长大的,了解他,既然他能说出这话,便说明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安排。
想到这,平阳侯刚刚的那一丝担忧消去了大半,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品了起来。
若是按照刚刚说给李丞相听得那样,他自然没有把握,他的目标,不是那个野心勃勃的皇后,而是整个齐国。
玉琳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他要除掉的,是整个齐国。
齐昇看着窗外的热闹景象,嘴边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世子府暗道,齐昇慢慢穿行于其中,他许久没来这地道了,差点忘了这地道里还关着一个人。
齐昇看着面前瘦骨嶙峋却扔不肯低头的人,嘴角的笑渐渐凝固。
他突然意识到,他不是齐昇,他只是一个替代品,他将齐国视为玩物,将所有人视为棋子,但其实,他自己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是生是死,是恩是灭,皆不由己。
他的身份不能向心爱的人说明,这样的他,怎么配去追求方芸初。
齐昇看着眼前与自己有着相似面貌的人,心里第一次对这人有了嫉妒。
方芸初此时坐在屋里,打开了孙前辈交给她的盒子,她刚刚问了梅姐,青梅果然已经走了,或许是释然了,或许是不想再纠缠了。
盒子里放着几本书和一些小药瓶,这些药瓶想来是易容的药水,方芸初拿起书,这些书看来都很脆弱了,书页泛黄变脆,仿佛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在漫长的岁月里失去了原有的鲜活。
方芸初翻开了最上面那本缩骨功,第一页讲的却不是功夫本身,而是药水的配置,方芸初心中好奇,接着往下翻,翻了数页后,果断合上,将书放到一边。
药水的配置先不讲,光这要从小泡起方芸初便做不到了,她的骨骼已经定型,练不了这个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