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如打了鸡血,柳氏进厨房安放村民送来的东西,顾深儿拿着背篓进山,打猎采野菜,生活回归到原来的轨迹上。
衙门。
牢房长年不见太阳,阴暗潮湿,空气流动缓慢,透着股霉味。灰黑的墙壁上爬过蟑螂,脚边溜过灰老鼠,肮脏不堪。
牢房里面铺着草席,草席潮湿,上面不知生存着多少只跳蚤,一掀开草席,一片小虫子向人打招呼,他们是这里的固定居民,根本不怕人。
每一间都如此,唯独最里面一间不同。墙壁凿出窗,缕缕阳光洒下,略微干燥的草席上铺着榻榻米,竟还有桌子茶杯,瓜子茶水。
王掌柜坐在榻榻米上,模样悠哉,只消瘦了些,却不见憔悴。“咔”,牢房的锁脱落,他朝门口看去,但见是自己人,毫不避讳守卫,询问道:“他答应了?”
来人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回掌柜的,黄三答应了,但在我们给出的价钱外,还要我们保证他家人的安全。”
“没问题,只要他肯改口,这些都不是问题。”王掌柜露出笑容,双手负在身后,“等出去后,再整治顾深儿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竟敢算计他,整个清水镇,连君家也对他有三分礼让,这次却险些折在一黄毛丫头手里,简直奇耻大辱。
一阵脚步声传来,王掌柜朝过道看去,但见是官差,示意下属先回去,皮笑肉不笑的上前两步:“赫大人,怎么有空来衙门了?”
自打他进了牢房,赫大人便像避嫌似的,一面也不曾露过,若不是给他安排的牢房还算可以,他都会以为这位大人叛变了。
赫大人不苟言笑,像是有什么难处,略微叹息:“王掌柜,你是不知道,那顾深儿与君家公子走的近,又手握如山铁证,那么多人看着,我也是没有办法啊。”顿了顿,“你也知道,君家的根基在京城,结实达官显贵,我若还包庇你,得罪君如珩,我这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王掌柜不以为然,冷哼声:“赫大人怕得罪君如珩,乌纱帽不保,就不怕得罪了我,从此断了财路。”
从前王掌柜做了亏心事,被告到衙门,不都是赫大人庇护过去了,这次只因多个君如珩便行不通了,转变也太大了点。
赫大人连连摇头,面露为难之色:“王掌柜,寻常这种时候,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过两天上面要来人,调查地方官员,我不好过的太明显,落人把柄。”
和仕途比起来,银子重要吗?
“上面要来什么人,怎么突然要查地方小官员,莫不是我们的事被君家捅上去了?”王掌柜生意做的再大,也只是个商人,怎么斗得过官。何况这还赶上这时候,他岂能不慌张。
赫大人见他终于紧张起来,眼底掠过一丝轻蔑:“要来的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只要我们收敛着点,倒也不会被他查出什么,”话锋一转,“但这次你和顾深儿的事儿,闹的满城风雨,就算是我,也包庇不了你了,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早就知道他靠不住,还好自己先做好准备。王掌柜风轻云淡的将买通黄三的事情道出,对明日的再审,不仅不紧张,反而心怀期待:“我等着看明天顾深儿会露出什么表情,凭她还想绊倒我,想都别想。”
赫大人老奸巨猾,下决心不参与此事:“明日本官会依照律法处理,等你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我再给黄三加一等罪,将他发配到远点的地方充军,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对于他会偏袒自己,王掌柜并不意外,但听到最后,心下不解:“这年头充什么军,军队还得白白养着他,谁要收留。”
赫大人对于他不了解当下局势,只顾着嘲讽,表示不屑:“朝廷定然不会无缘无故要查下面的官员,或许是与皇位争夺有关,或许是边境不太平了,这都是没准的事儿。我守好本分,随他怎么查。”
守好本分四字一出,他自己都觉嘲讽,摇头否认。
纵火案因有王掌柜这个嫌疑人没有定论,在几日前便安排了重新审理,当初在场的人一一到场。
顾深儿下意识环视周围,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眉间点点落寞。
赫大人一拍惊木,示意门外的围观群众安静下来,审视着黄三:“黄三,关于放火一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说王掌柜指使你,银票不足以成为证据,你可还有其他线索?”
这话将顾深儿从思绪中拉回现实,银票不足以成为证据?来投案自首的人亲自叙述的,并指明银票是从何处而来,为什么还不足以成为证据?
不仅这点,黄三的回答更让她意料不到。
他面色坦然,好似伸张正义似的,大义凛然:“大人,王掌柜没有指使我放火,那是我和顾深儿的个人恩怨,她竟然害我当众损失颜面,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考虑许久,才决定放火教训她。到现在,我也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
围观群众纷纷唏嘘,先前还咬定自己是被王掌柜指使的,是王掌柜嫉妒十里商行抢了自己的生意,怎么才三天两的功夫就改口了,竟成了他和顾深儿的个人恩怨了?
正当所有人疑惑不解时,赫大人怒拍惊木,为王掌柜伸张正义:“既然不是王掌柜指使的,先前为什么要一口咬定是他指使的,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诽谤,按照律法,都可以定罪了!”
黄三面露愧疚,眼神复杂,抬起带着枷锁的手,挠着头发:“我也是一时被怒火烧了理智,先前王掌柜让我帮他办事,事情办好却不给银子,我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容易吗,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我就想着教训教训他,正好家里有先前他给我的银子,就想将锅甩给他。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但当时……”略微低下头,无颜面对他人。
王掌柜面带愠怒,双眸迸射两道怒火,恨不得上前打黄三一顿泄愤,劈手指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