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桥之行,除了计划外的迟魏出现有点败兴之外,之后雨中闲逛倒也算得上诗情画意。
两人在侗寨又逗留了一天,从村寨穿越,往人迹稀少的外围走了走。晚上点了大白猫陪睡,手下皮毛光滑如缎,也必不可少地听了一整夜呼噜声。
第二天清晨,越野车踏着朝阳与晨露驶离了侗寨。
回到酒店,楚臻就收到了是清欢的短信,问她玩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去。
她回了句就这两天。
祁月在计划接下来的行程。
看预报上未来几天都是好天气,为出行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两人先是在酒店修整了一上午,下午去东西巷逛了一圈,买了些储备粮。待到凌晨一点的时候,两人精神奕奕地驾车往龙脊梯田的方向行去。
到地方时,天还没亮,正是最漆黑的时候。
楚臻还算能熬夜,越野车停在高地,她下了车,夜风如温柔的双手轻轻抚摸过脸颊,带着一股清凉,瞬息就能将在车里窝了两个多小时的烦闷吹散。
祁月拿着外套从车里下来,给楚臻披上。
楚臻看他一眼,借着他的手直接穿上了,边嘱咐道:“晚上还挺冷的,你也穿上外套吧。”
“恩。”祁月照做,然后从后备箱拿出两个折叠凳,在车边放好,拉着楚臻坐下,把车灯关了。
四周立即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楚臻噗哧笑出声,“干嘛?要讲鬼故事啊?”
“对啊,给你讲一部胆小鬼入侵的故事。”祁月说。
楚臻忍着笑,“哦,主演是谁?”
祁月没回答,在眼睛适应了没有车灯的光亮之后,月亮的清辉起了作用,虽然看不太真切,但能模糊看出人的轮廓就够了。他抬手抚上楚臻的后颈,凑过去亲吻她。
楚臻转过身,手虚虚地放在他腰上,像是要拥抱他,柔情缱绻的一吻过后,楚臻顺势倒进他怀里,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轻声道:“能再次遇见你,真好。”
她曾经以为,已经失去了过去的一切,却不想命运弯弯绕绕,以另一种方式将从她手里拿走的又还了回来。
有些遗憾无法弥补,但是新的希望总在前方,不是吗?
楚臻抬起头,视线尽头,一缕天光乍破。
…………
下飞机的时候阳光正明媚,两人坐到提前约的车里,任车子在城市中穿行,将两人送到校门口。
楚臻打开宿舍门,朝里面望了一眼,这会儿宿舍里没有人,她进了门,随手将行李放在门口的小柜子上。
不过是短短数天的旅行,却好像离开了很久似的——屋里的摆设与她走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却令她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坐着四处看了看,她起身去整理自己的行李,那天她跟祁月去龙脊梯田看了日出之后,晃悠到晚上才回到酒店,第二天哪儿也没去,在酒店里窝了一天,可谓是惬意非常,直到第三天中午才不紧不慢地登上飞机返程。
路程短,还没尝到舟车劳顿的滋味儿就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楚臻一身精力无处宣泄,把衣服全洗了,晾在阳台上,接着又辛勤地把屋里打扫一遍,地板擦得锃亮。
终于心满意足,坐在椅子上休息。
没坐半分钟,她又闲不住地到门边把柜子打开——她们的水果一般都放在柜子里。
她从里面挑了几个芒果、一捧草莓,又拿出一个小白瓜,洗净去皮,切好装进盘子里,放在桌子上。楚臻对摆盘没什么研究,也不爱拍照晒图,所以水果丁七零八落地堆放着,一根水果签扎在草莓上,像一幅抽象画。
一切准备就绪后,楚臻打开电脑,搜索VE俱乐部参加电竞比赛时录制的视频,点开全屏,捧着果盘全神贯注地看起来。
人在认真的时候,时间往往过得很快,待房间渐渐昏暗下来,电脑屏幕的光幽幽照到她脸上,是清欢拧开门把手推门进来,撞进眼睛里的便赫然是一个穿着白裙子,拥有一张散发着幽光的脸的女人,顿时被惊地“啊”一声尖叫。
楚臻专注的状态被打断,骤然回过神来,愣了两秒,转头去看是清欢,淡淡地说:“回来了?干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楚楚?”是清欢小心翼翼地问。
楚臻:“恩。”
是清欢这才松了一口气,“啪”地把灯打开,倚在门框上,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声音发虚,“你怎么不开灯啊。”
“天黑了吗?”楚臻还有点懵,下意识看向窗外,在灯光的衬托下,外面漆黑如墨。
她一直注视着电脑,对天色和时间的变化不太敏感,觉得自己不过是看了几个视频,没想到居然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楚臻关闭页面,合上电脑,抬手揉了揉眉心,眼睛有些不适地闭上片刻。
是清欢关上门,走到她对面坐下,“你吃饭了吗?”
“还没……”楚臻缓了缓,说道:“等会儿问问祁月,要么出去吃,要么叫外卖。”
“说起这个,你们出去旅游怎么样啊?好玩不!”是清欢找到了感兴趣的话题,心情立即拨云见日。
楚臻唇边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挺好玩的,划船、看钟乳石、去侗寨、看表演、看日出……还有很多特色小吃和美食,也遇见了有趣的人和不讨喜的人,怎么说呢,算是感触良多吧?”
“什么感触?什么感触?”是清欢叠声问,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楚臻低头一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抬眼时又显得特别认真,“更喜欢祁月了。”
“咦——”是清欢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然后双手捧着脸,仿佛她更害羞一样,“有这么甜的吗!”接着又叹了一口气,放下手半带抱怨地说:“小秦子就不懂浪漫,有时候真是能气死我。”
“他不懂你可以教他啊。”楚臻说。
是清欢瞪眼,“这怎么教,浪漫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开窍?”楚臻重复一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钟离跟白洋怎么样了?”
“那个小学弟啊。”是清欢道:“挺好的啊,两个人感情很稳定,我还以为他们谈不了多久呢,没想到竟然意外地和谐。”
那是你不知道其中的波澜……楚臻在心里吐槽。
不过沈钟离一向是果决的人,既然做了选择,想必就不会动摇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跟最初喜欢的人在一起的,也许阴差阳错,另一个抱着尝试的心态去在一起的人,会更合适也说不一定。
何况要论先来后到,白洋才算是那个“先”。
只是感情的事,向来都是这样不可理喻,才令无数男女剪不断理还乱。
…………
旅游一周回来,也算是放松了。
两人很快调整好状态继续学习,偶尔楚臻会陪着祁月外出写生,或者祁月黏着楚臻去拍照片,结果有一次被来巡视的主编相中,死活要签他,最终他表面矜持,实际上喜滋滋地跟楚臻拍了一组照片,次月上了杂志封面。
日子就这样平平无奇地一天天过去,每一天都有些微不同,每一天却都复制着甜蜜。热恋的时间过去,两人却越发亲密,也不是所有空闲的时刻都在一起,偶尔也会给对方一些自由支配的时间和空间。
只是谁都不会隐瞒对方,谁也不嫌谁碍事,跟大千世界里无数恋人一样,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一晃便是两个月过去。
六月十八号。
楚臻约祁月在琴室见面。
这一天并不同寻常,是祁月认识楚臻之后就一直默默记在心里的那天,是他一直窃喜能跟楚臻拥有这个奇妙缘分的那天,是他能名正言顺把精心准备的礼物送给她的那天。
是楚臻生日的那天。
是他生日的那天。
多么美好的一天。
他推开琴室的门时,楚臻正坐在钢琴前,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跃动。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他早就了解到楚臻的习惯,来练琴的时候,她通常会先弹一遍熟悉的曲子找感觉,然后才开始练习新近学习的曲子,那通常都不会顺畅,磕磕绊绊的,但她仍一遍遍反复练习,直到曲子不光记在心里,也反映到身体的动作上。
他走到楚臻身后,琴音戛然而止。
祁月一愣,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到一个和弦响起。
楚臻开始弹另一首曲子,这首曲子他从来没有听过,也没在她练习的时候听到过任何一次,但她弹奏地却十分熟练,祁月默默在她身后坐下,听她指下讲述的故事。琴音流泻,开始时稍沉,孤寂的意味铺展开来,随后渐渐清越,仿佛泉水迸溅汇流,接着再次进入低谷,哀伤顿时弥漫整间屋子,但此时曲调再次发生变化,山重水复之后柳暗花明,琴音舒缓柔和起来,如情人絮絮低语,润物细无声地侵占了听者的心房。
祁月喉头滑动,这首曲子与她平常弹奏的感觉不同,似乎倾注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那是只有两个相爱的人才会懂得的密码,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曲子也进入了尾声,余音将消未消之时,由另一串耳熟能详的曲调接住。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楚臻停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祁月以为眼前的一切就是永恒。
“欠你二十年的生日祝福,今天还一点,剩下的以后慢慢还好不好?”楚臻转过身看着他,笑意莹然。
祁月抿了抿唇,轻声说:“往后又不是不过生日了。”
楚臻想了想,煞有介事道:“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接着还,等到哪一天你忘记我的生日了,就用这二十年来补。”
“不会有那么一天。”祁月果断道。
楚臻忍俊不禁笑了,祁月也放松下来,跟她一起笑。
过了一会儿,楚臻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我有东西……”
“我有东西……”祁月同时说。
楚臻耸耸肩,“你先说。”
祁月也没客气,将他带来的一个大纸袋里递给楚臻。
楚臻挑眉看了他一眼,开始着手拆纸袋,里面是一本设计精美的画册,她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他之前发布在微博上,标题为过去、现在、未来的三幅图,接着往后翻——她少年时从树上跃到他身前的画、她在一众小流氓包围里保护他的画、暗示他们分别的画、电影院重逢的画、结伴骑行的画……还有之前他们去桂林旅游,她摇桨划船的画,他们一起走过风雨桥,百年不回首的画——
一点一滴。
他将他们的朝朝暮暮,悉数记录在这本画册里。
楚臻呼吸一窒,要有多少深情和眷恋,才能一笔一笔地将时光全都封存在纸张上,让人每每看到时,都能回顾从前的心情。那么温柔。
她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雪白的纸页上,写着一段话——
年少时,你从树上跃到我身前,我曾那么依赖你,把你当成我的护盾。
直到那天你离开,我才恍然大悟。
五年后,我努力变得强大可靠,重新回到你身边,希望能成为你的退路。
“你已经是了……”楚臻低声说,眼前有些模糊,她连忙眨眨眼,深吸一口气,合上画册,却看到画册下面还放着一个信封。
她担心自己的眼底还有湿润残留,不敢抬头看祁月,直接拿起信封打开,里面是两张七月十七号飞VE俱乐部所在城市的机票——仔细看的话,却发现那是画上去的,几乎能以假乱真。
楚臻顿时笑了,抬手撑着额头,半晌才缓下来,满面笑容地抬头跟祁月说:“你还真是热爱你的专业。”
“等咱们放假了,我就陪你一起去俱乐部看看。”祁月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生日快乐,祝你以后所有的愿望都能成真。”
“还差一个愿望。”楚臻说。
祁月:“什么愿望?”
楚臻将“机票”夹进画册里珍重地收好,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然后起身走到钢琴后,拿了一个包装简单的盒子出来。楚臻咳了两声,把盒子递给祁月,“我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刚才说有东西要送给你,就是这个,你打开看看吧。”
祁月接过来,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毕竟这是楚臻第一次送他的生日礼物。
拆开包装,祁月愣了一下,自语道:“白兔奶糖?”
楚臻表面上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等他打开,实际耳朵竖得比谁都尖,闻言立刻道:“每次见面,你都给我一颗糖,所以我就慷慨地自己买了一盒,放在你那里让你用。”
祁月笑着点头,这真是楚臻能干出来的事儿。
他打开盒子,准备拿一颗给她吃,然而却看见盒子正中央,被奶糖簇拥环绕着一个首饰盒,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楚臻有点不自然地说:“还有这个,也……放在你那儿喽。”
祁月隐约猜到了是什么,心跳突然加快,剧烈地仿佛迫不及待要冲出来似的,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拿出首饰盒打开,里面并排放着两枚款式相同的戒指,一大一小,显然是男女对戒。
“不过,糖可以慢慢给,戒指你现在得给我一个。”楚臻伸出手。
两枚戒指内俗套地刻着两人名字的首字母,最终套在两人的无名指上。
无名指因你而有了名字。
一如天下所有俗套的爱情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