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震宇为难的挠挠头皮,不知该怎么说,好半天才脱口说了一句:“阳儿,要不你把石头还给国舅?你放心,以后朕给你找块儿比他这个更好的。”
穆震宇心里很是不安,生怕自己的这个傻侄子不肯答应,到时候自己的这张龙脸可就丢光了,任你是九五之尊,也不可能去和一个傻子做计较,否则,自己这个皇帝岂不是和他一个傻子成了一个档次的人了么。呸,朕可是皇帝,是皇帝。
“好,”穆生封甜甜的笑着应了一声。
穆震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次危机终于过去了啊。
“皇上,石头我可以给他,但是……”穆生封看了看在一边儿激动地脸都红了的杨淮八,又说:“我把我母妃送给我的护身玉佩落在他杨府了,他也得还给我。”
穆生封想起来这儿前在穆王府里莫云扬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不由笑的咧开了八颗牙:“乖徒儿,这杨淮八既然不肯善罢甘休,必是因为这石头中藏有大古怪,你要治他,只要死死的反咬他一口就可以了,另外,”莫云扬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石头:“他要,你就把这个还给他,反正也没有别的人见过你抢的石头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他也拿你无可奈何。”
穆震宇问道:“杨国舅,你可拾得阳儿的护身玉佩了?”
杨淮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咋又蹦出来了块儿玉佩?这事儿能不能再麻烦一点儿?“启禀皇上,微臣没见过什么玉佩。”
“你怎么会没见?本小王爷明明是把玉佩丢在你家了,你不想还给本小王爷也不要找这种蹩脚的理由啊。”穆生封不依不饶的吼道:“本小王爷不管,你必须把玉佩给本小王爷,不然,本小王爷也不还你石头。”
杨淮八的额头又开始冒冷汗了:“皇上,微臣真的没见过穆小王爷的玉佩呀,要不,微臣给穆小王爷发誓?”
“不管,就不管……”穆生封跺着脚甩着胳膊开始撒娇了:“本小王爷就要玉佩,就要玉佩。”穆生封索性再闭上眼,只在心里笑开了花。
“皇上,微臣真的没有……”杨淮八的老泪又开始纵横了。
“他撒谎,本小王爷都看见了,玉佩都在他身上挂着呢。”穆生封眼尖的指着杨淮八的腰际,不依不饶的说。
杨淮八低头看看自己的腰间,还真挂着个玉佩,不过他看来看去,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平时经常挂着的那个,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这咋一转眼就成了别人的了?
“杨国舅,你怎么说?”穆震宇的脸得开始沉了下来,连语气都开始不善了。
“穆小王爷若非要这玉佩,微臣给他就是,”杨淮八不在乎的说,反正这玉佩又值不了几个钱,只要能将宝石换回来就行。
“什么叫做你给本小王爷的呀,”穆生封阴险的笑笑:“那本来就是本小王爷的。”
杨淮八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好好,是你的,下官给你还不成,这样你总该把石头还给我了吧?”
“你先把玉佩还给我,让我瞧瞧真假,”穆生封得意的扬了扬手。
杨淮八虽然几乎被气歪了鼻子,却还是强压怒火,将玉佩递了过去。
“嗯,这玉佩质地不错,”穆生封点点头:“本小王爷非常喜欢。”
看着穆生封嚣张的模样,杨淮八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穆小王爷,这玉佩我已经给你了,你先暂缓欣赏,先把石头还给我吧。”
穆生封没听见一般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的瞧得甚是仔细:嗯,这玉佩成色不错,是块好玉,总不枉费本小王爷辛辛苦苦风吹日头晒的跑到朝廷的朝堂上来浪费这么多的脑细胞以及口水,收获不错。
就在杨淮八几乎就要暴走的时候,穆生封终于小心的将玉佩塞进袖子里,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石头递给了他,他小心地接过来一看,顿时傻了眼:“穆小王爷,你弄错了吧?这不是你从微臣那里拿走的石头。”
穆生封一翻白眼,说:“怎么不是,当时本小王爷拿的就是这块儿石头。”说完,他又一瞪眼,紧盯住杨淮八说道:“难不成你还想讹诈本小王爷?”
杨淮八一听,顿时气得口吐白沫,两眼一翻,再次一头扎到了地上。
穆震宇不耐烦的摆摆手:“石头和玉佩也都各归原主,此事就此作罢,退朝。”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眼见最高指挥官都已经走了个无影无踪,众大臣也三三两两的各自离去,偌大的朝堂上,只剩下了扎在地上的杨老国舅,还在孤零零的躺着,无人问津。
杨老国舅自从那日早朝被抬回家以后,就开始一病卧不起,他这一卧不要紧,他的女儿慧贵妃知道了这件事,立马不乐意了,自己怎么说也是个贵妃,自己的亲爹却在朝堂上被气得起不了,还是被一个小孩儿给气的,这得多不给自己面子呀,既然你不给我面子,那就别怪我先撕了你的里子,再扒了你的面子,不然都对不起我爹在朝堂上所受的那些罪。
慧贵妃这样一想,穆震宇的后宫不安宁了,这几天只要他一下早朝,回到后宫,他那心尖尖儿上的慧贵妃必然已经在等着他了,等他干嘛?叙旧呗,顺便说说自己老爹的惨状,再提提自己身为女儿的心痛,以及为了老爹焦灼不安以致身体欠安的反应……
穆震宇于是不淡定了,本以为他爹在前朝都已经够闹腾了,没想到后院的这个闹腾起来可是一点都不比老家伙差劲,真不愧是一对儿亲父女。穆震宇在心里默默的打着小算盘:现在杨老国舅的劣势显而易见,明显处于下风,自己现在夹在中间还算稳定,最起码谁都没得罪,要是被她这么一搅合,再得罪了自己那手握兵权的哥哥,就得不尝失了。所以他暗暗拿定主意,你胡搅蛮缠,朕就和你装聋作哑,一推三六五,朕就不相信,你还能一辈子咬住这一件事不放。
于是,楚楚可怜的慧贵妃每天都准时的前去穆震宇处报到,然后一片深情,款款诉说,而穆震宇则是每天都同她打着哈哈,就是不接她的话题,这样子扯皮了几天,慧贵妃终于不来了,却是派了她的贴身侍婢小玉等在了穆震宇的宫门外,于是,这天穆震宇刚一下早朝回到住处,小玉便扑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地说:“皇上,你快去看看娘娘吧,娘娘她……不好了……”
穆震宇的头顿时大了一大圈儿,心想:这女人是又唱哪儿出呢?
心里虽然不情愿,穆震宇还是颇为关切的说道:“你先回去好生伺候着贵妃,告诉她,朕稍后就去看她,让她放宽心,好生休养。”
小玉一听,兴奋的应道:“是,皇上。”起身兴高采烈的复命去了。
穆震宇摇摇头:贵妃呀贵妃,你要是想演戏,总是找个好点的演员,就你派来的这个脑袋里明显少根儿筋的丫头,摆明了是来拆你的台的。要是你真的碰上个病危之类的三长两短,派这种人来静等着坏你的的事儿呀。你就折腾吧你。
“娘娘,娘娘……”小玉连跑带跳的回了慧贵妃的桂喜宫,还没进门就叫的音儿颤颤的。
“放肆,在娘娘寝宫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另一个贴身侍女小晴给她使了使眼色,作势喝问道。
“娘娘息怒,”小玉连忙跪下来哀求道:“小玉是因为有好消息要报告娘娘,这才不小心失了分寸,请娘娘息怒。”
慧贵妃这才抬起她那高贵的头,清冷的说道:“你起来吧,皇上他怎么说?”
“启禀娘娘。”刚刚站起来的小玉又连忙跪了下去:“皇上说让娘娘您好生休息,他稍后就会来看您。”
“哦?是吗?”慧贵妃不由得喜形于色,原本还是清冷的脸庞上瞬间阴转晴,阳光霎时普照大地:“小玉,小晴,你们快伺候本宫梳洗打扮,待会皇上来了,本宫可不想让他看见本宫的这副憔悴的样子。”
“可是,娘娘……”小玉迟疑了一下。壮起胆子说:“您不是让奴婢告诉皇上您生病了么?如果……”
慧贵妃猛地皱起了眉头,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应该是急病缠身,好半天,她才落寞的低下眉,轻轻的说了一句:“你们两个,扶本宫去上躺着吧。”
“是,”两个侍婢齐齐应声后,才走过来一左一右的扶起她躺到了上。
睡梦中,慧贵妃看见自己的父亲满身是血,伸着两只手无助的叫着:女儿,爹好惨啊,你要给爹报仇,女儿,给爹报仇……。眼看着父亲离自己越来越近,两只手都快搭到自己脖子上了,慧贵妃拼命地想往后退,却怎么也抬不起脚步,她不由得慌乱起来,大叫一声,不要啊……。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守坐在边的小玉和小晴都吓了一跳,连忙扑上去问道。
惊醒的慧贵妃猛地从上坐了起来,并没有说话,她吓得满身都是冷汗,额头上更是汗水淋淋的,把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正在她惊魂未定的时候,门外有人高呼:“皇上驾到……”
慧贵妃的眼泪顿时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个劲儿的往下流。
穆震宇进门之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美人脸色苍白,如雨打海棠一般满脸是泪,两只眼睛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充满了惊惧的神色,红唇也失了血色,微微的抖个不停,他上前一把拉住慧贵妃的手,才发现连她的手都是冰凉冰凉的,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怀中的人浑身都是冷冷的,好像失去了任何的温度,穆震宇的心顿时凌乱了,他大怒的吼道:“御医呢?怎么病成这样都没人去传御医?星辰,快去传御医。”
“是,”星辰应了一声,快步离去了。
小玉和小晴吓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她们哆哆嗦嗦的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她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贵妃娘娘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么一会儿时间,竟然病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慧贵妃这是怎么了?”穆震宇烦躁的喝问道。
小玉和小晴颤抖着对望了一眼,小玉撞着胆子说:“回……皇上……奴婢……奴婢不知道……”
“来人,”穆震宇吼道。
门外应声进来两个侍卫。
“把这两个侍婢拖出去,每人打二十大板。”穆震宇冷声说道:“身为奴婢,居然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怎么了,你们这样的奴婢要来何用?”
“皇上,冤枉啊,”小玉和小晴顿时觉得犹如晴天遭雷击:“娘娘她睡前还好好的啊,一觉睡醒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奴婢真的不知道娘娘是怎么了。”
穆震宇不理会她们的哭喊,挥挥手让人把她们带了下去。
两个侍婢的哭喊声渐行渐远。
穆震宇将怀中的人儿在上放好,盖好被子,这才仔细的打量着慧贵妃,这一看不打紧,他渐渐看出了些门道:慧贵妃这样子,明显是惊吓过度,她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把自己给吓成了这个样子,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他不由得紧皱起眉头。
正在这时,宫外传来星辰的高喝声:“皇上,杜御医到了。”
“让他进来。”穆震宇依然紧皱着眉头。
“皇上万安,”杜仲跪下行礼道。
“起来吧。”穆震宇摆摆手:“你先过去瞧瞧慧贵妃到底得了什么病?”他起身离开边,来到一侧的贵妃榻上坐定。
“是,”杜仲起身应道,他上前仔细地给慧贵妃把脉后,发现她只是受了点惊吓,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于是来到穆震宇的面前回禀道:“皇上,贵妃只是受惊过度,凤体并无大碍,容微臣给娘娘开些安心定神的药物,调理几天便可痊愈。”
“是么?”穆震宇微微眯了眯眼:“那依杜御医之间,慧贵妃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呢?”
“这个,微臣并不知晓。”杜仲脑门儿上顿时下满了黑线。
“你先下去吧。”穆震宇挥了挥手,不再说话。
“是,”杜仲起告退。
穆震宇看了看在上躺着的慧贵妃,见她已经睡着了,随即从榻上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穆震宇走出门以后,在上躺着的慧贵妃猛地睁开了双眼,泪水顺着脸庞无声的滑落。
第二天一早,穆震宇亲自指给慧贵妃的侍婢冬香便来到了他的面前,冬香是穆震宇的贴身侍婢,此次他将冬香派给慧贵妃除了表现体贴和安慰的意思之外,同时也有着监视她的意图,慧贵妃这次的表现和以前区别太大了,大的他不得不提防了。
“参见皇上,”冬香跪下行礼道。
“起来吧。”穆震宇抬起头看了看她:“慧贵妃昨夜可有什么异常?”
“娘娘昨夜没有用晚膳,而且……”冬香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了:“昨夜娘娘大概是做噩梦了,夜里惊醒了好几次,嘴里还不停地唤着父亲……”
穆震宇听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摆了摆手说:“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冬香行礼后起身离开,穆震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头。少顷,他提写了一道圣旨,传大司马府的司马夫人进宫陪慧贵妃谈谈心,写好后他命星辰即刻去杨大司马府上传旨,星辰领命后,快马加鞭的去传旨了。
一个多时辰以后,星辰回来了,却带回了一个噩耗:大司马杨淮八因为急怒攻心,气血不通,在众多大夫都无能为力的诊断后,刚刚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儿。
穆震宇知道,杨淮八这是活活的被气死了,看来他这回是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穆震宇没有说话,坐了好半天以后,才对星辰说:“传朕的旨意,杨国舅的死秘不发丧,尤其是不能让慧贵妃知晓,如有违令者,凌迟处死。”
“是,”星辰领命后,前去传旨了。
穆震宇没有再去安慰慧贵妃,只是派人送了好多补品给她调养身子,慧贵妃在失望之余,终于不再有什么期盼了,她开始精心的打扮自己,也开始配合御医开的药方来恢复自己的身体,只是她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见自己的父亲向自己哭诉冤屈,口口声声的求她为自己报仇,每每她从睡梦中惊醒以后,她的眼泪总是不自觉的挂满脸庞,又这样过了几日,她终于熬不住了,对父亲的担心和思念让她几欲崩溃,她终于决定还是要去求求穆震宇,哪怕只是让她见一见父亲就好。
这天傍晚,她带着冬香来到穆震宇的御书房,跪下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说:“皇上,求求你让臣妾见见自己的父亲吧,就见一面,就见一面好不好?”
穆震宇看着她逐渐的泪挂美人腮,却只是无关痛痒的说了一句:“杨国舅这几日很忙,没空见爱妃,爱妃还是先回去,好好养身子吧。”
“求求你,皇上,让我见见父亲吧,”慧贵妃终于支撑不住,伏地大哭起来。
“冬香,外面风凉,快送慧贵妃回桂喜宫。”穆震宇不再搭理慧贵妃所说的话,只是命令冬香将她送回去。
“皇上,我知道错了,求求你让我见见父亲吧。”慧贵妃哭的撕心裂肺的,拼命地和冬香拉扯着不肯回去。
“星辰,去抬一乘轿辇送慧贵妃回宫。”穆震宇的脸色有些愠怒了。
“是。”星河领旨走了出去。
慧贵妃眼看穆震宇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让自己和父亲见面,知道再继续苦求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用,随即在冬香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满目哀怨的看了穆震宇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穆震宇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内疚,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她隐瞒他父亲已经死了的真相,索性,能瞒一天算一天吧。他揉了揉有些微微作痛的额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穆震宇并不是不想替她出这口气,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用他派人去调查他都能够了解的差不多,先不说别的,单单穆生封指明为失物的那个玉佩还是当初自己赐给杨淮八的,那其余的事情还用得着斟酌么?杨老国舅这回可是活活的给冤死的,只是自己虽然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可是为了自己的江山稳固,却也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慧贵妃啊,你别怪朕故意沉默,朕心里也闹心也憋屈得很啊,朕,是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白白赔上一个杨大司马了。
穆震宇越想心里越苦涩,世人都道当皇帝好,可又有几人能够感受到高处不胜寒的清冷,又有几人能够明白当了皇帝丢了多少快乐,少了多少自由,赔上了多少不舍得,若真心计较起来,脱去了名和利的外衣,这个高贵的皇帝宝座还会剩下些什么呢?
穆生贺的书房中,气氛难得的异常的沉重,穆生贺闭着眼睛靠坐在书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指敲着书桌,穆生封则是满脸的凝重,仔细地的看着面前的流肃,分析着他刚才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据探子回报,杨淮八是因为怒极攻心,拖了几天,才不治身亡的。”流肃满脸的无所谓,仔细看看,还带着一丝不屑,什么人呢,就这么大一点点儿事儿能把自己活活气死,这也太脆弱了吧?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穆生贺说道。
随即一身白衣的青云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好像是风尘仆仆的赶了好长时间的路,衣服上都不似往日那般整齐,带着好几道褶皱,他进来之后,先是恭敬地给穆生贺行过礼后,又起身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着什么,穆生贺听着听着,原本就微微皱着的眉头皱的更狠了,等到青云说完后,穆生贺睁开眼睛说:“本王知道了,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先去好好休息吧。”
青云领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