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失火了?”胡鹤儿到这时才将眼睛完全的睁了开来:“胡妈,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跑啊。”胡鹤儿赶紧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跳下穿好鞋子就往门口跑去,刚跑了一半,又忙不迭的折了回来,扑到梳妆台上扒拉着开始努力的找寻着什么,不大一会儿,就见她捏着一个玉簪,先是顺手将玉簪插到了发髻上,随即想想似乎觉得不妥,又顺手薅了下来,塞进了怀里仔细的放好,这才抬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吓了她一跳,此时的窗户正噼里啪啦的烧得正旺呢,而且看那火苗的势头,恐怕要不了一会儿,就要烧到屋子里来了,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难道今天晚上真的就要命绝于此么?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低声的呢喃道:“我不甘心……”
张忙的两条腿都快要抽筋儿的胡妈掂着一个包袱跑过来一看,见她居然又站着开始发呆了,她一时都不知道该拿这个小迷糊怎么办了,她先是将手里拎的包袱往她怀里一塞,又冲到边扯过一被子,拉过胡鹤儿就往门口跑,跑到门口后,她将被子往两个人身上一盖,连头都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打开门,也不管迎面冲来的火焰和滚滚热浪,拉着她就拼命的冲出了门去……
当两个人浑身精疲力尽的瘫在地上,看着那张为了她们而遭遇灰飞烟灭的悲惨结局的被子还时不时的冒出一朵又一朵的小火花来,她们两个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脱离了火海,还是该伤心自己没能在火海中彻底的脱离苦海,好半天两个人才从刚才的骇人场合中回过神儿来。
“胡妈,我们……”胡鹤儿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儿的,衣服都烧焦了,小腿上和脚上都烧伤了好几处,看上去骇人极了,还好她的脸有被子蒙着,并没有被烧到,否则的话,明天她就只能做一个毁了容的丑新娘了,和她相比,胡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冲充满了了烟熏火燎了气息,全身都是灰扑扑的,看起来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服也跟烧焦的树叶儿一样连碰都不敢碰,一碰就往下掉碎渣子,掉碎渣子倒还不打紧,可这碎渣子要是敢可劲儿得掉一阵子,这身上的衣服岂不是说没就没了么?所以两个人这会儿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胡妈看了一眼胡鹤儿,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姐,我们没事,我们都还活着。”胡妈无力的抬头看看天,天依然是黑的,在火焰的余光中透漏着无边的凄凉。
胡鹤儿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火焰一点点儿的将整座院子烧了个干干净净,看着火焰在夜色中越烧越小,一点点儿的枯萎着,又一点点儿的熄灭了,直到所有的火苗都渐渐地熄灭,就连灰烬中偶尔的噼啪声都不再传出来,夜色再次笼罩了大地,无边的黑暗带着夜晚的阴冷将两个人彻彻底底的包围了。
胡妈自嘲的笑了笑,还好现在还是晚上,没有人能看得见她们狼狈模样,她爬到胡鹤儿的身边,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那微微发抖的身躯,胡鹤儿将头埋在胡妈的怀里,任由泪水湿润了脸庞,胡妈大概是也感受到了她的悲伤,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相依相偎着,直到天亮。
当胡妈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胡妈先是看了看自己浑身的落魄模样,才低头朝怀里看去,趴在她怀里的胡鹤儿大概是真的累了,这会儿睡的正香呢,胡妈看了看天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轻地将她摇醒了:“鹤儿,快醒醒,天色不早了,你还得梳洗一下准备出嫁呢。”
胡鹤儿并没有睁开眼睛,她趴在胡妈的怀里轻声的嘀咕了一句什么,这才懒懒的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看了看已经很是刺眼的阳光,无力的抬起了头,正当她准备说话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女声:“呦,这是怎么了?我记得这儿明明是有座院子的,怎么这会儿竟然会成了片儿空地呢?我这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说话的人是谁,胡鹤儿和胡妈即便是不回头也知道,除了丞相府的胡冰清胡大千金小姐之外,还有谁敢在丞相府里说话这么放肆?
胡妈一听见这声音,就知道今天免不了要被讽刺挖苦一番了,她心情沉重的站起身来,想要拍拍身上的灰土,可是手刚刚碰到衣服上,就看见几块儿被烧得焦干的衣服碎块儿飘飘悠悠的掉在了地上,胡妈的心里一紧,没敢再碰自己的衣服,转身小心翼翼的扶着胡鹤儿慢慢的站了起来。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的王妃娘娘么?”胡冰清紧赶了几步,走到了胡妈和胡鹤儿面前站定,接着说道:“哎呀,王妃娘娘这是画的什么妆啊,还真是奇怪啊。不错,这个妆面很是适合王妃娘娘,”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迎亲的花轿马上就要到了,你个傻子还不快点换好衣服?小心耽误了时间,我唯你是问。”说完,她气哼哼的转身走了。
胡鹤儿没有说话,仍然乐呵呵的笑着,两只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
胡妈见她这个样子,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捡起昨晚两个人逃命时掂出来的小包袱,慢慢的打了开来,她先是将放在最上面的一套大红喜服拿了出来,然后看着胡鹤儿身上的衣服,再想想现在两人只是在一片空地上,连个换衣服的地方都没有,她低头思量了好大一会儿,咬牙将喜服直接套在了那身又干又焦的脏衣服外面,为她穿好喜服后,她用手简单的在她的秀发上扒拉了几下,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这才郑重的拿过大红盖头,准备给她将盖头盖上,就在这时,胡鹤儿轻轻的抬起手,在胡妈不解的目光的注视下,轻轻地从怀里拿出了那只玉簪,又轻轻地在发间插好,这才静静的看着胡妈,胡妈看见那只发簪以后,顿时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她连忙忍住即将决堤的泪水,小心翼翼的将盖头给她盖好,这才又拿起包袱里的另一件衣服,郑重其事的穿在自己身上,又简单理了一下头发,还顺便拿袖子在脸上好一顿蹭,直到蹭的脸庞通红才住手,毕竟,胡鹤儿有盖头遮丑,自己可是还得顶着这张脸跟着过去伺候着呢。
“你们忙完了没有?花轿都到了,你们要是忙完了,就赶紧去前厅,真是的,就你们那样子还总得要人来请……”府里的一个小丫鬟怒气冲冲的朝她们喊道,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之间一座院子消失不见了这么一件奇特的大事。
“我们知道了,劳烦姑娘了。”胡妈陪着笑,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们快点儿,瞅瞅你那样子,跟老妖怪似得。”那个小丫鬟一边儿嘟囔着一边儿转身就走。
胡妈叹了口气,再看看依然傻呆呆的站在那里的胡鹤儿,不由得长叹一声,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向前厅走去。
刚进前厅,胡府的当家主母,胡冰清和胡玉洁两个人的母亲便一脸笑容的说道:“鹤儿啊,没想到这么快你也长大成人了,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为娘的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来来,”她朝着一个丫鬟摆摆手,那个丫鬟轻飘飘的走了过来,当家主母一手拉住胡鹤儿,一手拉住那个丫鬟:“兰心是为娘的贴身丫鬟,乖巧懂事,也颇有眼色,今儿个为娘的就把她送给你做陪嫁丫鬟,让她代为娘好好地照顾你。”
胡鹤儿没有说话,依然是傻呆呆的傻站在那里,任由她的那个为娘拉住她的手。
胡妈见此情景,刚要替胡鹤儿向这位当家主母说几句感谢的话,可还没等她开口,那个当家主母已经发话了:“这吉时也到了,鹤儿你就赶紧上花轿吧,否则一旦误了时辰,可就不吉利了,胡妈,”当家主母猛地喝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你家小姐上花轿?”
胡妈心里一凉,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连忙扶住胡鹤儿,小心的向厅外走去,兰心一见这情景,连忙了跟上去,从另一边扶住胡鹤儿,一起向花轿走去。
由于是皇上亲自指婚,所以胡鹤儿虽然只是个傻子,却也是风风光光的登上了穆生封的正妃之位,而穆府为了表示对皇上的谢意,更是将这场婚礼办的极其的隆重,不但大摆筵席,而且还特地唱了一个月的大戏以示要与民同庆,于是,穆府小王爷隆重的娶一个傻子为正妃之事,一时之间在整个京城传了个沸沸扬扬,就连说书的都将这个事情编成了段子,在京城中一遍又一遍地说了又说,而事情的女主人公胡鹤儿却在婚礼当天傻呆呆的拜完天地,又傻呆呆的被送进了洞房,和在胡府的时候一样,依然是单独守着一座院子,和在胡府不同的是,这是一座漂亮的大院子,也有丫鬟和护卫,里面的吃的用的可比在胡府的时候强到了天上,胡妈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有胡鹤儿还是和以往一样,看见每个人都是乐呵呵的,渐渐地,所有的丫鬟和侍卫都习惯了她的这种生活习惯,于是,她们的生活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穆王府的生活似乎就这样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穆生封渐渐地也习惯了眼下的生活,每天都不用起早贪黑的为了生活去奔波,只要开开心心的做好他这个小王爷就行,所以他的日子每天过得都不知道有多乐呵了。
这一天,穆王府里又迎来了几位久违的客人,当流肃将他们带到前厅的时候,穆生封几乎都快要记不起他们的来历了,就在他正在犹豫的时候,来人中的一个笑着说道:“妹夫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妹夫?穆生封被他这称呼叫的猛地一愣神儿,心想:本小王爷什么时候娶得你妹妹啊,你居然在这儿长叫短叫的攀交情,你谁啊?
“看来妹夫还真忘了我是谁了,”那个人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我妹妹胡鹤儿她还好么?”
穆生封这才清醒过来,想起了自己确实还真有这么一个老婆存在,他微微一皱眉,说道:“好,当然很好,不过……”他把话题一转,接着说道:“本小王爷的妃子过得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长问短问。”
胡忠诚一听这话,顿时气结,满心的火气却是却不好意思表现在脸上,只能憋屈的强压进了肚子里,硬是把一张脸给憋得跟岔气儿了似得,差点儿变了形,要不是今日他们三人组来穆府还有别的事情,他早就痛痛快快的来个火山大爆发,招呼到穆生封的脸上去了,可就是这一点,愣是让他气短了好几分,想了想今天来的目的,他装作听不出来穆生封言语中讽刺意味,笑着继续说道:“妹夫所言极是,只是为兄今日前来乃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特地要告诉妹夫的,不知……”
“胡公子乃是丞相之子,本小王爷就不与你称兄道弟了,省的本小王爷的身份掉价,”穆生封顿了一顿,丝毫不顾及胡忠诚那已经罩了一层黑霜的脸色,接着说道:“不知今日胡公子又是为何而来呢?如果只是简单地攀攀交情,本小王爷很忙,就不奉陪了。”穆生封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胡忠诚虽然心中万分恼火,可是碍于自身目的尚未达到,只能陪着笑说道:“小王爷言重了,今日我等三人前来是想邀请小王爷前去参加三日之后的文才交流会的,”说到这儿,他朝身边的于连进使了使眼色,于连进见状,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请柬,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穆生封。
穆生封伸手接过请柬,打开简单的看了一眼,只见上面用楷书工工整整的写着三日之后,在群英楼举行一年一度的文才交流会,到时欢迎众位各位有才之士莅临等等之类的话。穆生封别的倒没注意,在看到群英楼三个字的时候,索性将请柬随手扔在了小几上,这才很认真的看着胡忠诚,用他自认为很庄重的声音问道:“群英楼是什么玩意儿?酒楼?客栈?或者是……?”
胡忠诚三人一听这话顿时都差点儿晕过去,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阎王,啊不,小王爷居然纨绔到这种地步,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都能让他满脑子浮想联翩的想出这么多花花儿来,要是让他再这么继续胡编瞎想下去,恐怕这次文采交流会就要变成风花雪月相亲会了。想到这儿,胡忠诚连忙堆出一脸干笑说道:“小王爷还真是会说笑,群英楼乃是京城最大的书院,乃是文承武教的重地,又岂是酒楼那等污秽之地可比拟的?小王爷说笑了。”于连进和魏志昌两个人听见胡忠诚这么解释着,也在一边儿不住的点头称是。
穆生封看着三人面子上斯文儒雅,里子里实则败类的模样,好笑的拍了拍手说道:“说得好,自古以来才子身边多佳人,不知道此次交流会可有佳人相伴?”
胡忠诚几人顿时面面相觑,还是魏志昌脑子转弯得快,连忙投其所好的应声接着说道:“小王爷说的极是,到时自然有佳人相伴。”
穆生封用手捏着下巴,轻轻一笑说道:“还真是这样啊,既然到时会有很多的才子佳人,那说到底还不是一家升级版的裹着清高外衣的高级么,不错,本小王爷喜欢。”
“穆小王爷误会了……”魏志昌害怕穆生封接下去的话会说的越来越不靠谱,连忙出声制止,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胡忠诚一伸手拦住了他的话,满脸挂着真诚的笑容说道:“小王爷还真是风趣,我们读书人才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小王爷想说什么都成,既然小王爷对于这场交流会也颇感兴趣,那到时候我等就恭候小王爷的大驾了。”
看着胡忠诚笑得跟过年一样的表情,穆生封有种想给他把脸刮平了再重新给整整容的冲动,不过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内心的冲动,所以他只是狡黠的一笑,淡淡的胡扯道:“不错,这读书人么,是应该读读书,写写字,再顺便附庸一番风雅的,当然,好点的可以再镜花水月一番,最为极致的是要举杯邀明月,花前月下畅谈一番水调歌头喽,当然,这些个中的精髓,又岂是一般的所谓的文人雅士们能够模仿的来的?”
胡忠诚点点头说道:“今日听完小王爷这番话,我等还真是受益匪浅,没想到小王爷小小年纪竟然会有如此精辟的见解,实在是让我等三人佩服之极,也实在是让我等三人羞愧至极,受教了。”
魏志昌和于连进本来还想作壁上观,眼下见胡忠诚都是一副恨不得把好话说完的窝囊模样,索性也一个劲儿的点着头说道:“对对对,小王爷这番见解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人叹为观止啊。”两个人虽然嘴皮子上说的顺溜,心里却是一个个的瞧不上:都说的什么呀这是,还不够让人觉得寒颤的。
穆生封用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歪着脑袋思考了好大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最终决心一般,猛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胡忠诚看着他那笑的神采飞扬的脸,恨不得能冲过去将他那张嘴给撕了,想想自己乃是一介读书人,便咬着牙笑道:“如此甚好,到时我等一定拱手相迎,告辞。”
“走吧,”穆生封无聊的摆摆手,顺带着打了个哈欠。
胡忠诚气的差点儿吐血,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另外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也急忙跟出去。
“胡公子,你说到那天这穆生封会去么?”魏志昌皱眉问道。
这话题不提还好,一提胡忠诚就像点了捻儿的炮仗一样瞬时爆裂开来:“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他妈又不是他心头肉上的那个眼儿。”
两个人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都讪讪的别过头去。
胡忠诚一见他们的这副奴才样子,更是恼怒的一甩袖子,闷头就走。
两个人各自苦笑着,也各自转身离开。
当穆生封站在群英楼的大门前时,才发现这个所谓的群英楼还真称得上是一座颇为壮观的建筑,他看着这个高大的门楼,心中唏嘘不已,到底是高级,啊不,高级书院啊,还真是有很大的文化底蕴的。不错,真的很气派。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人马,眼中满是赞许的点点头:不错,很有气势。
穆生封潇洒的一挥手,带头儿向里面走去,谁知却在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守在门口的一个年轻人伸手给拦了下来:“这里可是群英楼,你可有请柬?”拦路的人眼中满是对面前的这个小孩子的不屑之色,
穆生封一看他那眼神儿,顿时一斜楞眼,对身后跟着的雨灵说道:“把请柬给他。”
雨灵向前走了两步,将那张烫金的请柬递给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