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孩子是最敏感的。芳娘见大宝对司凌雪展现出了异常的热情，不由对这位俊俏公子多看了几眼。
这位白衣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比那画上的人儿还要水嫩，就连山间最美的映山红也比不过“他”半分的姿色。出于好感，芳娘邀请司凌雪去家中过夜。据她所说，这座村庄里大部分的村民早就已经搬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走不动的老弱病残，时间一久，村里便也没什么人家了。芳娘一家怕是村庄里现在唯一能够招待客人的了。
司凌雪看了看天色，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向芳娘道了声谢，主动帮她提起了篮子。篮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山间里的蘑菇野菜，绿得可人。一路上司凌雪旁敲侧击倒是从芳娘嘴里翘出了不少话来。
芳娘也是老实人，司凌雪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丝毫没有防备，但在司凌雪问及村子里的人为什么搬走的时候，芳娘沉默了，不再言语。司凌雪立马转移话题，不再谈起，心中却埋下了疑惑的种子。
芳娘的家在村子的边缘。巧的是这也是司凌雪一开始看见的屋子。原本坐在门槛上剥豆的老妇人坐在屋里和一位黑衣的公子交谈什么，见芳娘回来，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芳娘却是有些慌张，抱紧了孩子。
老妇人将目光移到了司凌雪的身上，浑浊的双眼里多了一抹亮色。“这位小公子也是过来借宿的么？”老妇人说话直接，丝毫也不懂得婉转。
司凌雪看了眼早一步来到的离曜，对着老妇人温和一笑：“正是。”
老妇人嗯了一声，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一眼司凌雪，那架势似乎是在衡量司凌雪的价值。司凌雪维持那淡淡的笑意，让人生不出厌烦。
丑话先说在前面。”老妇人慢吞吞地说道，睿智地扫了眼离曜和司凌雪，“夜里风大，没事最好不要出去。”说着她扭头看向了芳娘，“孩子给我，你去做饭吧。”
芳娘喏了一声，把孩子交给了老妇人提着篮子走到了一旁的厨房。
老妇人抱起孩子，转身走向了里屋：“跟上吧，家里好久没来外人了，屋子里都是灰尘。你们自己打扫打扫吧。”
司凌雪默然，乖乖地跟了上去。离曜矜贵地起身，像个贵公子一样，慢条斯理地落在了最后。
屋子比司凌雪想象中得还要脏乱。蜘蛛网几乎遍布了每个角落，厚重的灰尘堆积在家具上，伴随着木门的呻吟，腐朽的气息混杂着飞扬的尘土迎面而来。司凌雪的脸色登时就白了三分。
老妇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了司凌雪的面色，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那架势倒是很理直气壮。司凌雪瞥了眼老妇人健步如飞的背影，眸色一闪，看向了一旁的离曜。
值得庆幸是，老妇人的家里还算是富裕，没把她和离曜安排在一起，虽然离得近倒也还在司凌雪的承受范围之内。离曜站在旁边的屋子里，使了几个小法术除去了满屋的尘埃。在他施法的时候，盘踞在他手腕上安静地扮着装饰的灭世黑莲忽然活跃了起来，悄悄地伸出了藤蔓想要抓住什么。
司凌雪从外边冷淡地扫了一眼，灭世黑莲猛地一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快速缩了回去装死起来。离曜看着灭世黑莲一系列的反应若有所思，他抬头看着屋外站着的司凌雪沉默不语。
司凌雪冰冷的目光落在灭世黑莲上，盯了半天，又看了看离曜，犹豫了一下：“别让它乱吃东西。”
离曜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那它该吃什么？”
司凌雪幽冷地看着他，微微抿唇：“别滥杀无辜。”说完她转身离开。
离曜站在原地，讥讽一笑，摸了摸灭世黑莲，低下了头，晦暗的阴影模糊了他的面容，隐藏了他的情绪：“滥杀无辜？那什么又是无辜！”
灭世诞生与黑暗，吸收这世间所有的晦暗与邪恶为自身的养料。还未进入村子的时候，离曜就发现灭世的情绪变得十分活跃，仿佛随时随刻都准备扑出去猎食，若不是司凌雪在一旁镇压，离曜还真管不住灭世。
灭世厌恶光明，喜欢黑暗。因为离曜身上浓郁的魔气利于灭世成长，司凌雪才会放任灭世黑莲亲近离曜，但这并不意味司凌雪可以容忍灭世为了成长所需为随意收割姓名。离曜是不会制止灭世的杀戮，相反的他还是十分纵容灭世。司凌雪可以感受到，在灭世离开雪域后灭世已经沾染了不少的因果。
司凌雪整理好屋子后已经是天色微黑。她坐在陈旧的木床上，和她想象的卜梦扑进了她的怀里撒娇着。司凌雪摸了摸它纯黑的发丝，眸中金光流转。
“主人，这是哪里？好难闻的味道呀！”卜梦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人间。”司凌雪道，沉眸思考着什么。
卜梦蹙眉：“这些妖怪还真无法无天了！”
“谁知道呢？”司凌雪淡淡回应，面色平静。
卜梦眼珠子一转，好奇地看着司凌雪：“主人是想要我做什么？”
司凌雪手一顿，笑了一下，宠溺地抚摸着它柔顺的长发：“卜梦真聪明！”她顿了一下，凌厉了眸色。
暮色四笼，袅袅的炊烟升起。芳娘给离曜和司凌雪端来了粗粮饼和稀薄的野菜粥。她局促不安地站在司凌雪的屋前，生恐司凌雪嫌弃这粗茶淡饭。司凌雪也知道这村庄的现状怕是不好，就这点吃食怕也是来之不易。司凌雪想了想，只拿了一个粗粮饼，在芳娘略显焦急的目光下解释了一番。
她声称自己是俗世中的修炼之人，已经到了辟谷的地步，即便不吃也没什么。准确的说司凌雪不食五谷杂粮已经很久了，她不需要依靠这些食物来补充自己的体力，就是那一个粗粮饼也是看芳娘坚持要求才拿的。离曜则是拒绝了芳娘好意，关上了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芳娘见司凌雪和离曜是真的不惜要食物才提着篮子回了厨房。厨房里老妇人抱着孩子坐在桌前喝着野菜粥，见芳娘姗姗归来冷笑了一声：“我都说了他们不稀罕这些，怎么？受白眼了！”
芳娘把食物放好，抱回了孩子，坐在了一旁闷声地啃着大饼。老妇人见芳娘不回声，哼了一下，又要了一碗野菜粥，又吃了三张大饼，抹了抹嘴。“下次弄点荤腥回来，老吃这些都吃腻了！”老妇人说了一句，扭头离开。
芳娘低头喝了一口野菜粥，晶莹的泪水从她面上淌过滚进了碗里。大宝看着娘亲掉泪，呀呀地叫唤了几声，伸手想要帮她擦眼泪。芳娘抹了把眼泪，抱紧了孩子，面上是懦弱的坚强。
为了孩子，不管过得有多艰难，她都必须撑下去。芳娘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