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对不能死
明月冷嘲道:“多谢余坊主好意。我夏侯山庄虽已隐逸于武林,可毕竟还是武林中的一份子,要说向已死之人讨个公道,我夏侯明月也应当出一份力吧。”
无忌行僧往四周眺望一眼,冷笑道:“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火辣椒’夏侯明月果然不是吹出来的。你倒说说,这份力你应当怎么出?是独自还是与贫僧等人一道?”
明月还是冷嘲道:“无忌大师未免太高估小女子了,若有机会,定会让大师亲自瞧瞧小女子的这份力出在哪儿。”
余成庆沉下脸,说:“这么说……”他没有说下去。
余成庆已经出手,他的手已先身体一步击向寒暄的臂膀,当然,众人谁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出手,因为寒暄本就是一头肥羊。
忽然,余成庆的手已触摸到一把剑,这把剑让他无法不尽快收手。他的剑从手腕挽起,这柄剑长一尺八分,这柄剑挡开他所触碰到的剑。
其余围攻上来的人都已被逼退出数步。
众人不得不惊。
寒暄与明月身后站着四个人,楼清风、碧侬、轩辕无名、令狐文华。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明月当然不知道,可此刻已不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但凡是江湖上有关寒暄的,几乎他们都会到场。
因为他们已经将寒暄当做朋友。
至于寒暄有没有将他们当做朋友,没有人知道,就是寒暄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能够将寒暄当做朋友都只有一种下场。
这已是无可置疑的。
楼清风嬉笑道:“这份力我们也应该出一出,这是武林事,每一个武林中人都应当出一份力。”
湖南十二鹰“大力”鹰付明提刀道:“别与他们废话,我们费了这么大的代价不就只为了催命罗刹吗?”
灵鹫宫宫主欧阳成道:“现在形势不容乐观,大家若不联手,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动手。”众人大叫一声。
寒暄还在喝酒,若无其事地凝视不知什么地方。
碧侬对轩辕无名和楼清风道:“保护好寒大哥。”
刀亮了。
剑利了。
竹子断了。
风更冷了。
水也浑了。
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泥龙剑已不知从多少人身体上穿过。
上官云那把细剑也不知尝尽了多少人喉咙的热血。
碧侬的匕首也已不知割破了多少人暴涨的血管。
令狐文华的双掌也已摧灭了十来个人的生命。
就连明月抢将过来的刀也砍下了数人的臂膀。
可是,他们是人,他们累了,他们的手臂、腿、以及背上都负了伤,他们的头发上是血,衣服上也是血,敌人的血和他们自己的血。
寒暄不会站着,虽然他早就是个死人,但身躯还在,但掌力还是重重地击在余成庆胸口,也击在天心背上。
余成庆、天心倒了下去。
他也倒了下去。
他看到的是断裂的翠竹、飘起的竹叶,还有洒向天地的热腾腾的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浸透了他凌乱的头发,掩埋了他的身躯。
天还是那样的蓝。
他看到了,他终于看到了,这是最美丽的天,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这天空如此美丽。
为什么?
他不知道,他当然不知道,他更不想知道。
因为他一直身处在夕阳中。
被血所染红的残阳。
那时他感觉到是那么的美,他真的很自豪。
现在这残阳似乎再次出现,可是花如雪已经看不到了,他怎么能一个人独自去享受,如果再去享受。
那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所以,他要去将这美景讲给花如雪听,让她也高兴。
他想闭上眼睛,可就在这一刹那,他看到了雪儿。
雪儿正微笑地看着他,正把手伸向他。
他也笑了!
他又见到了雪儿,他终于又见到了雪儿。
老天终于还是开眼了!
可是,雪儿,你怎么不说话?我们不是有很多话要说么!
不,她还在微笑,她还在向他伸手。
这已足够说明一切。
即使没有这些,只要能见到她,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足够了,足够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也微微举起手,去抓花如雪的手,他也微笑着看花如雪。
这一切似乎来得让人激动、欣喜。
于是,他微举的手放了下去。
他的微笑也消失。
他的眼睛已经闭上。
可他依稀还听见竹断裂之声、刀声、剑声、铁链声,流血声。
最后,他仅仅只听见惨哭声,惨叫声。
他没有挣扎,他似乎已经摆脱了一切。
可是,他还是听见了悲惨的痛哭声。
让人撕心裂肺,这声音是一个女人,她在叫“爷爷”。
难道,难道令狐文华已经死了?
不,怎么可能?“圣口天绝”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然后他又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声音里带着痛苦与悲愤,喘息很粗犷,那男子说:“逃走两个。”
他又听见另一个男子带着沙哑的声音说:“现下最重要的是要怎么才能救他。东染贵坊三坊主余成庆内功极强,气力极大,且带有一股烈焰劲,他体内的至寒之气恐怕已经消失。”
那喘息很重的男子又说:“难道他还是难逃一死?令狐前辈在临死之前让我们务必将他送至天山,求鬼医医治。可当下我们都受了重伤,而他又不能耽搁,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女子泣道:“把他交给我。”
那沙哑男子道:“你也一样受了重伤,况且,若在七日之内赶到,如何做到?”
那女子道:“赤炎。”
然后,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就这样,什么也无法听见。
明月蹲下身去把住寒暄的脉搏,脉息时有时无。
她站起身,四下张望,可赤炎却不知在何处。
按理说,如此灵性的马,主人出事它不可能感觉不到。
清风与轩辕无名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瘸一拐地走到碧侬身边,轩辕无名蹲下身去,手搭在碧侬肩上,沉沉道:“别太难过,来之前爷爷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劫。”
清风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令狐前辈宁愿用生命来保护寒暄,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救活他,以免前辈白死。”
明月转过身,道:“赤炎当下不知去处,难道也被杀害了?”
清风道:“不可能,他们不会浪费时间去对付一匹马。当下我尚可坚持行走,赤炎应该还在这里。”
说完,拖着脚步朝东边走去。
明月走到竹屋里,从竹篓里取出一部分草药,望望这些尸体,内心不免凄凉。
她从未见过尸体铺满地,也未曾见过鲜血像水一样汇聚成一滩接着一滩。
她出竹屋,蹲下身,拾起石头,将草药放于石梯上,捣碎,然后她又将药抓起,走过这些尸体,最后将药递给轩辕无名。
轩辕无名接过草药,向她点点头,然后便把药往碧侬伤口上敷,很小心,很仔细,生怕敷不完似的。
碧侬还沉浸在悲痛中。
她的泪,似乎永远也流不完,她抱着令狐文华,对轩辕无名的行为根本似乎感觉不到。
清风牵着两匹马走来,其中一匹正是赤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