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清风忽然笑了,从这个严肃的怪老头微笑的眼里,他看得出这个对他感兴趣的人是谁。能够让别人感兴趣确实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而能够让这么一个有趣看起来又是那么德高望重的人感兴趣那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楼清风自己倒茶,然后慢慢地将茶喝下去。他内心突然之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情愫,他说不出来。他只感觉到有一种爱,一种亲情,一种美丽。
溪水潺潺,牧童黄牛,青草幽幽,田埂竹篓。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人们田间劳作,孩童田埂嬉戏,自有一种“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垄黄”的意境。
这是楼清风所喝的第二杯茶,人们都说第一次最是珍贵,最是难忘。可是,却是第二杯让我最为惊诧。
然而此刻,楼清风却对老头所说的这个对他感兴趣的人只字不提,却对这茶甚是感兴趣。他扭过头,对雪梅道:“这是什么茶?”
此刻,楼清风看到了雪梅脸上得意的表情,她回答我的话让楼清风感到意外,同时也是在情理之中。她道:“这是‘毛尖’,生长在黔地。那个自古就被人们视为野蛮的人间地狱的地方。其实那里完全不像是人们所传说的那般。那是一个好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人们相敬相爱。没有明争暗斗,没有门派恩怨。”
楼清风听他这么一说,对这个地方倒是有些兴趣。他会心地笑道:“难道你去过?”
她定然没有去过,黔地虽与巴蜀相领,但从古至今那里毕竟都是一个禁地。相传那里的人是上古时期蚩尤的后代。就算那里真的如她所言,一去一来起码五六年时间。
谁知道她却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对楼清风说:“如果我没有去过,单凭这茶叶和我的手艺,我很难泡出来这种味道。”
楼清风有点不信,皱着眉头盯着她,道:“难道要去经历过才能泡出其中的味道?”
雪梅伸出手握住茶壶,将茶倒在茶杯里,又点点头,道:“不错,只有经历过才能够体会其中的滋味,才能够将心放在里面。这就如同当初的俞伯牙在弹奏高山流水的时候一样。倘若先前他的老师没有让他倾听大自然的种种声音,他没有感悟到大自然,那么他就不可能弹奏出《高山流水》。”她将那杯茶喝了下去。看起来她是那么郑重,那么认真。
的确,她说的很在理,楼清风承认。他问她:“你花四五年的时间就只是为了体验这种感觉?”
雪梅笑着反问道:“你认为不值得?”
楼清风苦笑,他也不知道这到底值不值得。此刻他也不能回答。
这时,老头接过话道:“你就不问问谁对你感兴趣?”
楼清风没有再动茶杯,他凝视着老头,道:“难道这里还有第四个人?”
老头微笑的脸又立刻严肃,他抚抚胡须,很显然,他已经承认了是他自己。他道:“你可以问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说书祖孙是什么人?”
老头的脸忽然变得很冷,眼里充透露出一丝丝仇恨,楼清风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他却说:“说书人。”
“这个江湖人都知道。”
“可是你不知道。”
楼清风承认,他确实不知道。可是即便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接着问,“他们可否有危险?”
老头语气还是比较冷淡,他道:“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他们。”
“就算是催命罗刹也不能?”
老头又端起了一杯茶,但没有喝下去,他道:“不能。”
“此刻他们在什么地方?”
老头咬咬牙,将茶喝下去,便回答道:“水月居。”
“催命罗刹到底是谁?是一个组织还是一个人?”
老头见楼清风问这个问题,整张脸已渐渐苏缓,他答到:“一个人。”
楼清风继续问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老头忽然将目光对准楼清风,笑道:“不知道。”
“是男是女?”
“不知道。”
“是老是少?”
“不知道。”
“使用什么兵器,会什么的武功?”
“不知道。”
“有没有亲人朋友?”
“不知道。”
“从哪里来?”
“不知道。”
“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楼清风苦笑,他只有对着这个严肃的老头苦笑着把雪梅为我斟的这杯茶喝下去,他看得出,这老头并没有撒谎。然后他还是苦笑着对雪梅说:“你不是说这老头什么都知道吗?”
雪梅嘿嘿一笑,回答道:“我给你说过爷爷只知道一些啊,你不记得了?”
好像在来这里之前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楼清风还是只有苦笑。他忽然站起身,看看前面的悬崖。然后拍拍胸腹,对雪梅道:“有没有安全离开的路?”
雪梅没有回答,可是老头见我对他这么无礼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站起身,微笑地看着楼清风,道:“你来这里就只为了问这两个问题?”
楼清风忙伸出手作申明,道:“我先申明,不是我来找你啊,是你让我来的。”他知道,对付怪老头用一般的方法路对不行。既然老头怪,那他也怪。若不然,那就太不好玩了。
谁知这老头突然间一拍天灵盖,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然后他走上前拉住楼清风的手,又道,“哦,对。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应该问却没有问。”
楼清风惊奇地瞪着这个严肃而奇怪的怪老头,这是楼清风在问问题还是他在问问题,道:“哦,什么事情?”
老头背负双手,抬头仰望房顶,并道:“你应该问你要找的药在什么地方。”
楼清风骇然:“前辈怎生知道晚辈在寻访名药?”
老头笑了笑,然后又严肃地对楼清风道:“别忘了我是谁。”
此刻楼清风才看出,这个严肃的怪老头的认真郑重。他朝老头鞠躬道:“烦请前辈相告。”
老头抚摸胡须,点点头,随后又坐回位置上,他道:“我找你来其实也是为了这件事。”
楼清风忽然跪在地上,跪在他的面前,道:“多谢前辈,如此恩情,晚辈当涌泉相报。”
老头连忙将楼清风扶起,并道:“没那么严重。找你来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前辈尽管说,晚辈能做到的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一定会办到。”楼清风感激地凝视着这个老人,这个他其实从一开始我就非常尊敬的老人。
别以为楼清风是为了报恩或者是他为自己做了这件事,绝不是。告诉你们,一个人如果非常敬重一个人,那他绝不会非常严肃地和他交谈,也不会非常轻浮地与他讲话。他会把这个人当作朋友,当作老师,当作父亲。那他们的谈话绝对是有趣而且又非常轻松的。
老头拍拍我的肩膀,对楼清风说:“小伙子,严重了。我仅仅只是想让你学习一下这里的东西。”
楼清风愈来愈感觉到奇怪了,这是为什么?告诉楼清风仅仅只是为了让他在这里学习?学习这些干什么?为什么要学习呢?
老头走到大门处,也就是悬崖边,他指着那悬在半空中的楼清风踏过的那几块青石板道:“你很奇怪为什么让你答应我来学习这些?”
楼清风点点头:“非常奇怪。”
老头继续道:“你可知道这些是如何造成的?”
楼清风感叹这种鬼斧神工的手艺:“不知道。”
老头又道:“你听说过春秋战国时期天下间的百家争鸣?”
“儒、墨、道、法、兵、阴阳。”
老头道:“你可知道诸子百家当中主张‘兼爱、非攻’是哪家的精髓?”
“墨家。”
“你可懂‘兼爱、非攻’的意义?”
“不懂。”
老头转过身,对我郑重其事地道:“侠。”
楼清风不懂:“侠?”
老头将目光移向远方,道:“对,侠。为侠者,必先舍其私欲,暴躁,救他人于水火。一个侠者,当为更多人着想,二并非仅仅只为了自己。你可明白?”
楼清风摇摇头,嘿嘿一笑,道:“我不是大侠,所以我只想找到我一直寻找的灵药。”
老头又微笑着抚摸胡须,他道:“我答应你,我会将灵药交到你手中。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楼清风拍拍胸脯,道:“不就是学习侠道精神吗,简单。可是,我究竟还是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甚至想都不敢想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的事发生在晚辈身上。”楼清风将双手抱在胸前,又说,“说吧,前辈有什么条件?”
“你错了。我只是一直看你与乞丐有缘,便借此机会让你明白侠道的精神所在。”
楼清风还是不解,他为什么一定要明白“侠道”的精神所在,这对于他来说虽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总感觉到有些不安。
楼清风问道:“为什么我一定要懂?”
老头没有看他,怪老头的目光还是看着远方,怪老头似乎在看一件他看不到的东西,怪老头似乎早就知道了一些端倪。可是这些端倪是什么呢?
楼清风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他只有听着,因为他要得到一份救命的灵药。
老头没有回答楼清风,而是静静地转过身,道:“等你真正学会的那一天,你会明白的。”他拍拍楼清风的肩膀,又道,“既然说定了,那好,你随梅儿去学习吧。”
楼清风相信这老头,所以他没有再多问,他最后只问了一句:“去什么地方学习?”
老头背对着楼清风,淡淡地道:“雁归楼。”
雁归楼?莫非是长安雁归楼?
正当楼清风想问的时候,老头已经离开,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样朝那几块青石板跳跃而去。楼清风完全想不到这老头的轻功如此了得,但这也在情理之中,怪不得他能够做得上乞丐之王,看来这并不虚假。
可是这老头真的仅仅只是想让楼清风学习墨家的“侠道”精神?难道,难道老头已看出了什么端倪?否则他不会找上自己,更不会将自己查得这么清清楚楚!
呵呵,楼清风暗自发笑,自己有什么端倪可以让他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