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清风看着夏侯明月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但又渐渐地恢复平静下来。
她接着说道:“我看到他提着人头缓缓地朝我们走来,他的目光是那么平淡,身体是那么平淡平静,全身上下都是那么平淡无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仿佛整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没有丝毫关系,而他仅仅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局外人,或者根本就完全不存在。
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词语才能够形容那个人,简直就像是一潭死水。永远也不会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他那半披的头发在微风中荡起,那张不算英俊的脸在我的眼里骤然突显得更加平静平淡。我当时是非常怀疑,他那雪白的衣衫下到底是不是血肉,是不是有一颗会跳动的心,是不是也会有悲有乐,有伤心有欢悦。
他那身长八尺的躯干,在当时看起来多么渺小,简直就像是一粒微尘。可是茫茫大千世界,谁不是一粒微尘呢?!”楼清风看到了夏侯明月目光中的飘渺与无力。
接着她又说道:“我虽然不想再看见他手里那颗头颅,但我也不得不看,那是一颗没有头发,一根头发也没有的头颅。那双眼与那张脸所呈现的表情,直到现在都还在惊讶当中,仿佛怎么想也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男子忽然在五米外停了下来,然后将这颗头颅抛给站在我身边的老人。那本是极难接住的东西,可是老人却将他轻而易举地接在手中,提在胸前。我只听得那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的人平平静静淡淡地道:‘段途安。’
我知道,这三个字足以让老人激动,就像是小孩得到一块糖一样,老人极力地点点头道:‘是他,果然是他。’
我看见那人突然从腰间取出了一只竹筒,打开竹塞,便仰起头喝酒。我闻得出,可是我却看不出他是在喝酒因为那种样子不是喝酒的样子,那是寻死的举动。
在那人喝酒的整个过程当中,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可待那人将竹筒中的酒喝完,才又淡淡地道:‘多少?’
老人再次看了看那伤口,微微一笑,随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又是这种无可复制的手法。就凭这种手法,就足以再加一千两。’
‘无可复制的手法?’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才想到要去看一看段途安的伤口,可那老人却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早早地就把那伤口给遮住。但是老人最后一句话简直让我发笑。老人身着褴褛,恐怕身上连十两银子都没有,怎会有一千两之多。
而那犹如平静的人却相信老人能够拿得出钱,所以他还是已同样的语气说道:“好。”
这个字一出,我才听见响动。待我扭头的时候,只见那间破屋里又出来一个老人。那老人依旧是衣衫褴褛,看起来比我旁边那老人显得更加苍老。而那老人的手里却捧着十一张银票,十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
他走路蹒跚,但却走得很稳,就如同泰山一样。我当时已然看呆了,两个这么样的老人,住在这么样的房子,却有着这么多钱。”
楼清风听到夏侯明月说道这里的时候,他才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可是他也开始对那两个老人的来历起了兴趣。
夏侯明月接着说道:“那犹如一潭死水的男子盖好竹塞,然后又系在腰间,整个身体便开始动也不动,整个就像是一尊千年化石。
可是那个老人却已经拿着银票站在那男子的面前了,而且表现得很恭敬,但是从他出来的那一刻头就一直低着,我一直都未曾看到他的脸。
正在我奇怪的时候,只见那捧上银票的老人手里已经亮出了匕首,正直直地刺向那男子的胸膛。可是也正在那一刹那,老人已经直直地飞出,正好撞在断壁上。
令我再次感觉到奇怪的是,那老人居然没有受伤,整个人又飞身而起,一柄剑斜斜刺出,直打寒暄的膻中、肩井、大椎、肺俞四处大穴。正在这一剑幻化成四柄剑足足包围那男子的时候,站在我身边的那双腿残废的老人也飞身而起,那铁柱当中已有六种暗器飞出。每一种暗器都可以杀死两头黄牛。
那些暗器几乎快而准,在江湖上能够接得住这样的暗器的人很少。
我当时已经愣在那里,我是生平第一次看见这么快这么狠毒的暗器。当然我也是生平第一次看见能将一柄剑舞成四柄剑的功夫。能够做到的人我听我父亲说过。早年间江湖上只有两个人会这种功夫,一个是南海派的“无形剑”张凯,另一个是四川唐门“六毒仙”肖叶宇。
可是我听我父亲说这两个人早已在江湖上消失,至少已经二十五年。
我曾经去过那里,可是都没有见到过那两个人。可是我看到他们的身法,我立刻就断定这两人便是张凯与肖叶宇。传闻肖叶宇的暗器一出,谁都无法躲过,即便是我父亲,也不能够平安无事。
然而暗器已经打了出去,并且打出去的不只是一发,肖叶宇已打出去至少五发,但竟然全都没有打在那男子的身上,全都打在了那房梁柱上,几乎是全部。
张凯那一剑虽凌厉,至少能够同时杀死三个高手,但连环二十四剑都已刺出,也并未刺到那男子半分。
待我仔细一看的时候,岂知那男子早已不见了踪迹。两个老人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他们的脸色由惨白便得铁青。就像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诡异的武功一样,我当然也没有见过。”夏侯明月眼里出现了一种恐惧,随即她又连续喝了两杯茶。楼清风看得出当时的情形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夏侯明月喝完后抬头看了看西大街,随后又开始说道:“而那一万一千两早就不见了一万两,只剩下一千两。至于什么时候不见的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就算是递上银票的那老人也不知道。
随后我们只听见一个一潭死水,完全不起任何波澜的的声音:‘这一千两足够两位安度晚年了。’
我听见肖叶宇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也罢,你我皆尽力了。’
而我看看张凯,他却点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这才走上前,拱手对他们道:‘原来消失了二十五年的‘无形剑’张凯与‘六毒仙’肖叶宇两位前辈竟然在这里。晚辈夏侯明月替父亲夏侯璟向二位前辈问好。’
肖叶宇看了看我,道:‘这两人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这里只是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已。’
我又问道:‘可否告诉晚辈你们为何要对那男子动手?他是什么人?’可是他们两位老人都没有回答我,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沉沉地转身。
我知道他们是不会说出那男子是谁的,但即便他们不说,我却已猜出了八分。
我知道我也没有必要在那里逗留了,所以我朝外边走去。但此时我却听到那两位老人的对话:‘此人行事诡异,做事完全不按常理。恐怕这个世间,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要如此做。’
‘那么此人是否该杀?’
‘也许,你我皆不能够判断!试问这世间谁真正的该杀,谁不该杀?’
‘是啊,这一切都只能交给时间来判断。时代之间的更替就会有什么样的人。或许,这真的就只能够交给历史!’
‘不错,时代的更替是会造就不同的人。想当年许勋曾为曹操批言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而如今“催命罗刹”的出现也不足为奇。两位,多年不见,看你们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我骤然间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待我扭过头看去的时候。
只见一个黑影朝他们走去。
‘你还没死?’我听见肖叶宇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那个声音又道:“我请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我想立刻冲到破房子内。我完全没有任何机会。因为连肖叶宇与张凯都没有说话的机会,就这样消失在了这栋破旧的房子里面。我被挡在破房子外面,随后我便朝着那黑影追去。”
楼清风已完全明白,夏侯明月并没有追上此人。反而此时的夏侯明月已然没有了目标,所以就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以至于走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