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尽头的确像是一个黑点,一个会动的黑点。就像是在茫茫大海当中漂移的木筏一般。可是楼清风知道这绝不是他乘坐的那只木筏,但不过即便不是他乘坐的那只木筏,危险还是和那片载我来到中原的大海的危险系数是一样的。
所以,他只有小心翼翼地朝那个黑点走去。琴声不断,他愈走愈近,琴声就愈来愈急,愈来愈让人血脉膨胀,全是就如同狂风暴雨。四周的树叶花草都在不停地摇动。他看到它们竟然全是有规律的在抖动,丝毫不乱,就像是一支大军。
可是他的手,他的手却在不停地抖动,掌心全是冷汗。他的背脊,他的背脊也是汗水。他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因为他不能停下来。他看见抚琴人一头飘逸的长发,这头长发并不全是乌黑亮丽,因为头顶上有三股白发。从身形上看,此人不是女人,但不过虽然自己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年龄,可自己依旧能够隐隐感觉到此人的年龄绝对在三十到五十之间。
琴声愈来愈急,楼清风向前行走的步伐愈来愈缓。他知道,这股强大的气流对他并无恶意,因为倘若它想伤害他的话,他不可能还在继续往前走。他认为更多的是在试探他的武功根基有多深。但他究竟还是想不出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琴声渐渐慢下来,此人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地停下来。那股气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又变得格外的清晰舒爽。让人感觉到刚从悬崖边上走回来的一样。
楼清风踏进亭台,只见两个俾女慢慢地退到此人的身后。他问道:“敢问阁下是谁?”
只听得此人以一种带有很强的磁性的声音回答我:“此庄主人。你没有必要知道我的真实姓名。”
这最后一句话让楼清风着实摸不着头脑,也让他感觉到无比的诧异。此人说话不但很奇怪,但又很有力量。楼清风走到他的对面,缓缓地坐下来。楼清风抬头看向他,可是自己只看得见他的一半边脸,那另一半边脸自己竟然看不清。厚厚的一层层披散着的头发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楼清风看得见的这半边脸英俊,但他更想看看他的另外一半边脸。他不知道那半边脸上有什么,但他敢肯定的是,连风都吹不开的那半边脸不一般。他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只有这一次见面的机会。”他很肯定地说,然后双手从琴上放下去。那张琴立刻便被他身后的俾女拿走。紧接着另外一个俾女便放下了酒酒壶与两只酒杯,顺便把两只酒杯都斟满酒。
楼清风看得出,此人说的是真的。楼清风一直盯着此人的隐藏着的另外一半边脸。他更好奇,此人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请他来这里的目的定然与那半张脸有关。
“你对我的脸很感兴趣?”他端起酒杯,对楼清风道。
楼清风笑了笑,并没有端起酒杯,因为他有点怕了。他怕喝这杯酒后他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他点点头道:“的确有一点。”
他见楼清风并没有端起酒杯,便独自把那杯酒喝了下去,然后便道:“你怕?”
楼清风点点头,承认道:“这样喝酒我第一次。而且喝这样的酒我也是第一次。”他还是盯着那半张脸。
他慢慢地放下酒杯,道:“可是这一次却不同。此次只想请你喝酒。”他凝视着我的眼眸,淡淡一笑。
楼清风看得出,这一次的确不同。他的确是诚心请我喝酒,他要告诉楼清风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所以楼清风绝不会醉,而且他也绝不会让自己醉。
说实话,楼清风的确也有点怕喝这酒,即便自己看得出他是真心的。但不过最后楼清风还是将这杯酒喝下肚去。顿时,楼清风放松了许多,即便这一次自己还是倒下去。因为这酒,太好喝了!
楼清风盯着他,笑道:“你应该告诉我这酒的年头。”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
“会。”
“哦?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楼清风还是笑笑,道:“因为你请我来到这里,所以你没有必要对我有所隐瞒。再则,你我并无交往,你不会平白无故地请我来贵庄。”
只见他拍拍手,不笑不怒,就像是催命罗刹一样。但是他远远比不上催命罗刹,从他的眼中,楼清风看得出他对自己的赞赏以及惊愕,还有一种高傲。
他站起身,然后背负双手,转身对着那片丛林。他说到:“这是一千多年前的杜康。”
楼清风惊骇地凝视酒杯,随后揉揉耳朵,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后,他才缓缓地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酒的。”
“一个翻遍了十几座古墓,尤其是五个帝王陵的人,倘若连这样的好酒都找不到,那他宁愿死也不愿再活着。就像是一个捕快,倘若遇到数十个案子都破不了,那他活着已然没有了意义。”
楼清风诧异地看着他的背脊,随后恢复平静,还是笑着问道:“这里的所有都是阁下翻遍陵墓得来的?”
他转过身,直直地瞪着我道:“你错了,每一个人的价值观都不一样。一个人有钱了就会变得懒惰和不思进取,以至于终日无所事事。而这种人正是我所讨厌的人。”
楼清风点点头,他说的话的确有道理:“所以你不是这种人。”
他又转过身对着丛林,然后说到:“绝不是。”
楼清风又问道:“我很想知道你请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请我来绝不是为了请我喝这一千多年的好酒。”
他抬头对着天空,回答道:“你应该猜得出。”
楼清风忽然想起他所派去请自己的那小孩所说的那句话,‘ 我家老爷听闻楼大侠曾独自破获过多起悬案,并且胆识过人,故而命令小人前来请楼大侠到庄内一叙。 ’楼清风隐约已猜出了七八分。楼清风道:“你想让我帮你查案?”
“你很聪明。”
果然是这样,可是查案并不应该找他啊,他只是一个江湖浪子。而真正查案的能手是轩辕无名,此人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此人却为什么偏偏找自己呢?他目光直直地盯着酒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见旁边的侍女给他倒满了酒。他依旧凝视着此人的背脊,可是他却感觉有些凄凉。
他慢慢地转过身,伸出右手在琴上拨弄一根琴弦,然后才失落般地道:“可曾听过刚才我所弹奏的曲子?”
楼清风转动眼珠子,虽然当时正与此人比拼内力与耐力,完全没有在意那首曲子。但此时想想,他还依稀记得,那首曲子倒是甚为优美。可是即便优美,他还是没有听过这首曲子。可能是自己见识太少了吧。他摇摇头,回答到:“没听过。”楼清风知道这一定很不给他面子,于是楼清风又补充道,“但是我听得出这首曲子的意境非常美。溪水潺潺,绿色蝴蝶,一琴一舞。”回想起真的很美,但是这意境,楼清风自己编的,他完全不懂。
“你的确没有听过这首曲子,而且外界也没有人听过这首曲子。这首曲子叫做《琵琶瑶》,这《琵琶瑶》还有一个故事。”他还是站着慢慢地抚摸着那根琴弦。
楼清风知道他要说这个故事,而且一定要说,因为自己知道这才是他们这样的人的一贯的特点。而且这样的故事的主角一般情况下都是他们自己。而这首曲子当然也是他所谱写的。但不过尽管自己已然猜到,对这个故事还是挺感兴趣的,因为这样的故事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枯燥无味,有些甚至会让人向往。
“柳絮纷飞,一场烟雨蔓延在整个江南。无数雨伞交织着。
那个上京赶考的书生聂云也在这无数的雨伞当中。可是他却没有伞,他有的只是几本顶在头顶上的书,当然,还有在他背后默默地支持他,为他能够上京赶考没日没夜做工换来他盘缠的那个贤惠的女人的殷切期待。
然而,等他高中之后,却让他接受了他人生中最不想也是最不愿意接受的残酷的事情。”
楼清风看着他的表情,他居然没有愤怒,没有悲伤,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是他接下来要说的都是平淡无奇的事情。他还是抚摸那根琴弦,对我说到:“你来中原的时间虽然并不长。但不过你可能也听说过江湖上以及整个朝廷至今都还没有破解的天下间最诡异离奇的三十五件奇案吧!”
楼清风点点头,不错,他的确听说过。曾经轩辕无名对他说过,在四方来客酒楼的时候孙凡兴也提到过。他的确知道这样离奇的悬案。可是这样离奇的案子为何都不曾听其他人提起呢?算算时间,这些案子所发生的年限并不长远,可是人们却似乎早已忘记。
楼清风想这应该是这样的,毕竟第一,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他们的身上,没有亲身经历过要忘记是很容易的;第二,这样的案子本身就是一个谜,本身就难以破解,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忘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楼清风端起酒杯,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把酒杯送到嘴边,慢慢地泯,静静地听着。他很清楚他所说的故事一定是让人伤心的,可是他却还是要听。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需要伤心的故事来催发人的情感和泪水,而人们当然也逃不掉这样的伤心故事。只是有个时候这样的故事确实会要人的命,但不过尽管如此,人生才会变得较为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