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没有说话,他只知道在喝药,别的事情他一概不管。因为这些事情恰似真的与他毫无关系。既然我能够把他救到这里来,既然是凤凰岛岛主请他来的,那他就没有必要再问。
有时候有些人,你问他他反而不会回答,不问他他反而回答得很快。我想他深知这个道理。
我又是妩媚地一笑:‘你这个人真是很奇怪,怪不得你能够成为江湖公敌!’
我知道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可是我却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更加起劲,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找话题的人。
我又说:‘我救你是因为我看到过你,凡是看到过你的人都不会忘记你,我也一样。而我找你来也是因为我看过你。’
我知道这个理由很简单而又很可笑。可是我却是非常认真,非常肯定,也非常深情。那一刻的心情似乎我从来没有过。
我还是继续地在说:‘虽然我只知道你叫寒暄,可是这已经足够了。对于一个不能让人忘记的人仅仅只需要知道一个名字就足够了。’
这是实话。
我还是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想出去,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所以你不能出去。’
这也是实话。
他终于淡淡地说出了一句:‘解开我的穴道。’
此时却换做我不说话了。
因为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不准备答应,也不会答应。我知道他还会提出更多的要求。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再提出任何要求。
他又说:‘高丽公主假扮你,是受了你的指使。其实根本就没有高丽公主这个人。’
我很惊讶,因为看起来他似乎什么都一清二楚。可是他嘴里却并没有说出,但是我很明白他是知道的。我反问道:‘你认为是我?’
他对于我这个问题并没有回答,当然也不想回答。所以他又说道:‘其实凤凰岛并不在“皖西大裂谷”。’
我诧异地凝视着这一张平静而平淡一潭死水的脸,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还是没有回答,他盯着蚊帐顶端,又说:‘“圣毒子”李文亮其实早就已经死在你的计划里,而那个瞎眼的“李文亮”其实是“毒手王”孙益。孙益早就投靠了凤凰岛,“圣毒子”便是被孙益所杀。’
我凝视着他,由微笑转为苦笑,我道:‘然后呢?’
他没有接着说,好像他知道我会替他说下去。他这个人实在是太奇怪,奇怪得让人难以摸清头脑。
所以,我只好站起身,将空碗放在桌子上,然后又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替他说下去:‘不错,“圣毒子”的确早就死了,而“毒手王”也是我安排在那个山洞的。那已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时你并未出现在江湖。’”
听到秋凤凤这么一说,的确是的,催命罗刹是一年前才一举成为天下公敌的。我深感佩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举成为天下唯一的大魔头,而且即便是出现在人们的身边也没有人擦觉得到那个人就是他。我扭头看了看还在泥沼中的催命罗刹。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人试问整个天下还有谁?
秋凤凤也看了看催命罗刹,然后又把头转向火堆,说到:“可是他能够到这里来却绝对不是我所安排得了的。而且整个江湖上除了那个神秘的可怕的幕后黑手外,恐怕谁也没有能力做得到。
于是,我将话锋一转,说到:‘你可知道七月十五杀你那帮人?’
他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以那千年不变的语气回答:‘那帮人所使的武功怪异,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当的东瀛人。’
我摇摇头:‘不,东瀛人的武功还没有这么厉害。’我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我知道有一件事必须向他澄清,那就是那一帮人绝不是我的人。他当然也清楚,因为倘若那一帮人是我的人我不可能费这么大的劲把他救活。
我的解释想来是多余的,但是我却必须要解释,因为这样我才能有所安心。
面对他,我实在是像一个孩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自然而然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激动得仅仅只是微微一笑,随后我解开了他的穴道,站起身,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我知道他想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我只好说:‘等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到客厅,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一切。’
我离开了那里,但是我仅仅只是消失在他的视线。真正的我并没有离开,我开心得躲在他看不见发觉不了的地方偷偷地看着他。我知道这已经足够了,能够偷偷地看着他其实已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我看见他立即翻身,因为他的伤口愈合得已经差不多了!
他四处查看,我知道他在找衣服,找腰间被我拿下来的东西,还有那只竹筒,竹筒里的酒。
他猛然站起身,只见竹筒摆在桌子上。
竹筒中还有酒,他拿起竹筒就往嘴中灌酒,那样子就像是饿了很久很久的狼看到了羊群一样。我的心刹那间从激动高兴变得凄凉,我想上去阻止他,可是我却不能够上去。
他还是往死里喝酒,此刻除了喝酒之外他什么也不在乎。
房间并不大,可是这个房间四面全是石壁,没有一扇木窗,也没有一扇木门。
只有一个出口,一扇石门。
他好像并不知道,也没有去管,更没有去看。他只知道一样东西,那就是酒。
可是酒却已经喝完了,然而幸运的是桌子旁边还有一坛酒。我本来并不同意将酒放在桌上的,可是我的父亲却要求我一定要这么做,因为我父亲知道他恰似一个嗜酒如命的人。
一坛上好的竹叶青。
而且我父亲似乎知道他除了竹叶青之外其他酒都不喝。
他拿起那坛酒,就像是重新拿起了自己的生命,往死里地喝,就像是在拼尽全力保护自己一样。我知道他现在他必须要保存体力,补充体力。因为他要尽快回去,一定要尽快回去,似乎那双目光所触及的地方有什么神圣的东西在等待着他,等待着他回去。
令我奇怪的是,他喝酒的速度突然放慢,最后停留在半空中,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是面临什么大敌一样。与此同时,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全身的血液迅速流动。就像是一个可怕的人再向我们靠近。可是那里是我的地盘,又有谁会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朝我们靠近呢?
腰间那把剑已经不在,现在他连动也不敢动,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动。我也不能够再动弹,就像是我被点住穴道一样。
我即使不能动弹,但是我却能够看到他的手竟然开始抖了起来。而我的背心也流出了冷汗,就像是在面临死亡一样。但是他却要万分镇定,这是我完全想不到的。
我看见他脚下微微移动,好像正准备寻着感觉追将出去。
可是等他刚刚移到脚步,那股力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次他怎么也感觉不到这股力量从哪里去的。我也在此刻能够行动自如了。我立即转身四处查找,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随后我又把目光定格在他身上,只见他尽力地将酒坛放到桌子上,然后才查看这个房间。他将衣衫穿好,衣衫还是那件雪白的衣衫,可是被划破的地方已经被修补好。看起来并无多大破损。
可是我却看见他那平淡的面容竟然恢复如初,并且夹杂着诸多幸福与快乐。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那样的手工,只有花如雪才能够做到,只有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才能够做得到。
我看见他抚摸着那些修补的地方,就像是看到了花如雪那双美丽的手。我当时正在幻想,那双手为什么不是自己的。
我没有再看下去,因为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我只有摸摸地离开,我走得很慢很慢。我给他说过,要想知道事情的原尾,那就走出去,除了走出去没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