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的心中犹如刀搅。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明晚继瑶会是什么样子他能猜想得到,他不忍不愿不想,可终究都会到来。
他要把继瑶的美丽的样子深深地铭刻在脑海里,当他最后一刻时让她心中充满欣慰地离开。
“早些歇息吧,我还有事找大哥和三弟。”德昭知道,再怎么舍不得也会有分手的一刻。
“嗯。”继瑶愉快地答应了。她知道日子还长,相聚不在这一时,况且德昭还有很多正事要做,自己不能要求他整日陪着自己,有相聚就有分开的一刻,就算成了夫妻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厮守在一起。
德昭依依不舍地从继瑶的房里出来,站在庭院中,他仰头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竟似有些醉了,有些目眩头晕。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继瑶站在门口冲他微微一笑,无尽柔情无尽爱恋,他也笑了笑摆了摆手,暗自一咬牙转身离开。
德昭回到房间了,独自坐在椅子上发呆。时候还早,他决定在夜静十分离去。现在他要把自己的一生好好地回忆一遍。
从他出生落地到父母双亡,从弱冠到成年,他把自己能够记起的那些事情一一的回想了一遍。他觉得自己这一生认识了三个舍不得的人:继瑶、大哥、三弟。这三个人无论是哪一个需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他都会毫不犹疑地去。
他知道他的离开会让这三个人痛不欲生,但是自己也是逼不得已,为了其中的一个自己总要做出牺牲。他相信,如果自己需要这三个人中的某一个人去交换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
人这一生不在乎你认识多少人,而是有几个人愿意为你去死。也许有一个就够了,何况自己有了三个。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德昭一惊,从回忆中走出来。开门一看,原来是大哥和三弟。难道是心有灵犀,德昭心里正想着该不该见大哥三弟最后一面,没想到他们就来了。
“二弟,你怎么了?”步大盯着德昭的脸有些奇怪地问。他发现德昭的脸色很差,像蒙上了一层灰。
德昭自己肯定不会发现,因为他的忧心重重,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阴郁。
“是不是还在为继瑶的事烦恼?皇上不答应?”风三问道。
“没有,皇上已经答应了,赦免继瑶。”德昭脸上挂着笑容说道。
步大听了,说道:“那你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还那么郁闷,难道是皇上有什么附加条件?”
此话说得德昭心里一动,但他很快就遮掩了过去,说道:“没什么,我可能是太高兴了,有些物极必反吧。”
步大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疑虑,他暗自记在心中。
“大哥三弟,咱们痛饮几杯如何?”德昭心道,以后没机会了,不如今日一醉方休也不枉兄弟一场。
风三虽好饮酒,可是他只和兴趣相投的人喝,比如大哥二哥,和其他人则很少喝。一听二哥想喝酒,便应和道:“好呀!今日一醉方休!”
步大也赞同,于是德昭命人置办酒菜,三兄弟围坐在一起畅饮起来。
席间,三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已喝了一个时辰了。
三人的酒劲都已上头,各自敞开心怀畅所欲言。
步大和风三相识早于德昭,但是兄弟情份都是一样的深厚。
德昭醉眼迷离的问道:“大哥…三弟…你们可还记得咱们当初相识的情景?”
三兄弟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德昭赴边塞探访查视,在一间荒村小店打歇。这时,有个恶人当街欺凌一位老伯,德昭岂容得下如此放肆之人,他拍案而起,冲上前去,三拳两脚将那二人打跑,看似很简单的一件事却原来不简单,那二人原来是一伙的,当德昭去搀扶那位老伯的时候,不成想老伯却暗藏匕首,趁德昭不注意一下子刺中了他的小腹。这时周围又出来几个人,他们把德昭围在当中,眼看德昭就要命丧于此。
原来他们几个人不知受了谁的指使,一直暗中跟踪德昭,想在这荒村野外结果了德昭。
关键时候,步大和风三路经此地,二人行走江湖,一看便知谁恶谁善,于是风三一个人便将几个人打退,他们一见不是对手,便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二人救下德昭,为他治伤陪护,转眼就是十多天。通过接触,三人发现彼此很投缘,于是便结拜为兄弟。
想起往事,三人心中自有一份感慨。时光如梭,一晃有七八年了。当步大得知德昭乃是当朝皇上的长子,心中自然明白了为何有人刺杀他了。
“一定是有人不想让你当皇上,当时我不了解大宋的皇事,当时也不知道什么皇上不皇上的。现在看来,那个幕后黑手一定是他!”步大说着,用手指了指上面。他的意思是现在的皇上赵炅。当时,步大不了解宋帝的继承顺序,所以也没放在心上,经过多年和德昭的相处,他发现德昭是个与世无争的人,身外之物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德昭心里有些不敢相信,难道从那时起,赵炅就有了谋杀自己的决心。细一想,确有可能,因为那时的皇上是德昭父亲,德昭是继位的第一人选,如果德昭不在,那就会由赵炅继位,只是没想到后来又出了个金匮之盟,赵炅明正言顺的当上了皇帝。现在看来,他是早有打算呀!
再想到今日赵炅逼自己死,一定是他不想传位于自己,看来只有自己死了他才能放心,否则自己以后不会安宁。
德昭一下子释怀了,原来一切事情全是因为有了自己。
“来,大哥三弟,继续喝!”
德昭端起一满杯,和步大风三的杯子碰了一下后一饮而尽。一滴泪水顺着德昭的眼角流了下来。
“大哥三弟,我知你二人都是自由之士,以后你们若不想为官,就还是回归江湖吧,不必留恋这里。”德昭不好明说,只好旁敲侧击。
风三笑了笑说道:“二…哥,我们…若不是…因为你,才不会在这里呢,你…若跟了…我们…退隐于…江湖,那该是多么…快活呀!”
德昭岂不知他们二人的心意,以他们的性格,怎么能在京城呆得下去,还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平时,他们也曾多次劝说自己随他们而去,德昭也有此意,只是一想到父亲的遗愿未了,总是不能放弃,现在虽说汉国已灭,可是为了继瑶,自己只能把命交给赵炅,自己的亲叔叔。
他心里不禁感叹道:大哥三弟,今生没机会了,下辈子如果我们还在一起,我一定随了你们在江湖中自由自在地闯荡!
三人不知不觉已喝到了亥时三刻,都已经是七八分醉意。步大心里还在想,说好了要控制一下,怎么不知不觉就多了呢!
“时候不早了,大哥三弟,你们也该回去歇着了,不然兰香和小翠该担心了!”德昭劝着他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毕竟是哪个女人也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喝得酩酊大醉的回来。
风三已经实在喝不下去了,他趴在桌子上已经昏昏欲睡了。德昭拍了拍他,他迷迷糊糊地起身说道:“喝!喝!”
“三弟,别喝了,该回家了!”德昭笑中有泪的说道。
步大站起身,也有些晃悠了,他说道:“二弟,你歇着吧,我送三弟回去。”说着搀起风三向外走去。
“大哥三弟慢走!”德昭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
该见的人都见了,德昭知道自己也该走了。他晃晃悠悠地走下台阶,不由自主地向继瑶的房子走去。他想最后看一眼继瑶。
德昭走到继瑶的窗外,发现屋里漆黑,知道继瑶已经休息了,他靠在一棵树边,痴呆呆地望着这间房子,想着睡在里面的继瑶。心中有无限地不舍,无限地眷恋。过了今晚,这一切便都不存在了。
他多么地不舍,多么地眷恋,他终究要离开。他抹了一把脸,不知何时,已经泪水满面了。
德昭又晃晃悠悠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路上遇见了刘能,刘能见德昭喝醉了,忙搀扶着他回了房间。
德昭还能认出刘能,他口齿不清地说道:“刘叔,以后你多辛苦了,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吧!”
刘能以为他只是醉了,在胡言乱语,安排他躺好便走了。
德昭却不能睡,他知道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他把床罩拧成一股,有搬来椅子在房柁下,他站在椅子上,把布绳投过房梁打好结,然后把自己的头伸了进去……
虽然他有万千不舍但终须离别,所有爱的人所有爱我的人,再见了,来世我们再相见,来世让我们共聚。
此时窗外风声渐起,平白无故地起了风,而且风势不小,风声像人哀嚎一样,像是在为一个人哀鸣,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概只有一刻钟的工夫,便又恢复了沉寂。
整个魏王府都很沉寂,没有一丝声响。所有人都已经睡了,他们有的人睡了是为了明早还要准备工作,有的人睡了却再也没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