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打着火把,一路走着,他想找到继瑶的房间,他相信继瑶就在自己的房间等着他,他觉得自己做的那个梦不是平白无故地,继瑶一定是想告诉他什么,虽然继瑶只是让他来呀来呀,他知道一定是继瑶想自己了。
德昭不知道继瑶是否后悔,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心里更增添了一些担忧,梦中的一切都是反的,她一定过得不愉快,一定很痛苦,所以她才不停地召唤着自己。
德昭总觉得继瑶是在召唤自己,既然想到了梦都是反的,可是他却为什么没想到继瑶的召唤也是反的,她实际上并不希望自己去找她,她只是想让他快快乐乐地活着。
终于被找到了,在后面左侧的一个小院落,门前的一棵松树默默地站在那里。继瑶曾经说过,她喜欢松树,因为松树四季常青,她说,如果人也能这样多好呀,永生不老。
德昭曾经笑话过她,人哪有不死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只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共度一段美好的时光,死有何惧呢。只是他和继瑶的美好时光还未开始便已结束了。
借着火光,德昭往屋内望去,只见一件件家什物品摆放整齐,这里被泥石流淹的要少一些,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地势高一些。房间的门已经掉了,他弯着腰几乎可以走进屋里。
他似乎闻到了继瑶的气息,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德昭向里面走去,他稍稍弯着腰,走进了继瑶的房间。
虽然是第一次进来,可是德昭却感觉到似曾相识,也许是因为这里曾是继瑶住过的地方。
他并不觉得陌生,整个房间里似乎都是继瑶的影子,无论他的目光停留在哪里,眼前都会浮现出继瑶在那里的情景。
有时候继瑶一回身,冲着他嫣然一笑,有时候继瑶好像不知道他在后面,专注地干着自己的事情,有时候继瑶在沉思,有时候继瑶在忧愁,立得久了,整个房间里似乎变得温暖了,他幻想着每天继瑶从起床到梳妆,从写字到看书,从呆坐到踱步。
忽然,德昭发现梳妆台上有一件发亮的东西,他走过去定睛一看,心头热血涌动,正是自己送给继瑶的那件短刃,看来继瑶每天起床都要把完一番。
若不是因为继瑶是女孩子不方便带着短刀刃在身上,她一定会随身携带的,德昭想想自己也挺可笑的,竟然送给女孩子一件凶器,可是继瑶竟然接受了。
来呀,我等你很久了。一个声音在德昭耳边回荡,继瑶站在梳妆台前,亭亭玉立,面带笑容,她的嘴唇并没有动,而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继瑶伸出了双手,像是在迎接德昭,德昭一步步地向前走去,继瑶却转身从梳妆台上拿起了那柄德昭再熟悉不过的短刃举在半空中。
德昭接了过来,继瑶说道:“如果你不来,这个你就那回去吧!”她依旧是笑盈盈地看着德昭,瞬间笑容又不见了,堵死了嘴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德昭接过了短刃,这是一柄外鞘上镶着宝石、刻着花纹、十分精致的工艺品,它并不是一件杀人的凶器,只是一件玩物,德昭也从来没把它当做是武器,否则他也不会送给继瑶,怎么能送自己心爱的女子一件杀人凶器呢!
见德昭接了过来,继瑶又转气为喜,她张开了双臂,似乎在等待德昭的拥抱……
刘龙和李虎在远处看了很久,发现那盏火光一直亮着,后来好像是进了房子便再也不见移动,火光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在黑夜中十分的耀眼。
两个人是分开观察的,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刘龙比李虎有些主见,于是他悄悄地向前移动,想一探究竟。
他怕惊动公子,因此不敢快速地运动,只是一步一步摸着黑向前走,生怕踩到地上的什么东西惊扰了公子。
等他来到继瑶的房子的时候,他趴在窗口向里望去,他心头一惊,只见公子躺在地上,火把插在一个柜子上,他赶忙冲了进去,抱起公子呼唤着:“公子公子……”
他发现自己的手上黏糊糊地,他心里一凉,借着火光一看,自己的手上都是血。他赶忙大喊着:“来人啊……”
空旷的荒城里,一声喊叫传得很远,赵乙等人全都听见了,赶忙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跑来。
众人进屋一看,全惊呆了。
刘龙已经从身上撕下了一块布条缠住了德昭的左腕。德昭是用那柄自己的短刃割破了自己的脉,现在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了。
“怎么回事?”赵乙急得热泪盈眶,他不知道回去怎么交待。
“先抬出去再说!”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众人七手八脚把德昭抬到了外面,有人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德昭身上,赵乙探了探德昭的鼻息,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德昭已经没有呼吸了。
这些人都是跟随德昭多年的手下,平时德昭对待他们都很温和,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如今见自己的公子生机微存,无不动容,一个个声泪俱下。
赵乙本想责备刘龙和李虎,可是又能责备他们什么呢?还不是怪自己考虑的不周全,才让公子遇难。他心中十分悔恨,恨不得当场自刎以谢公子。
“快把公子送去郎中那里吧!”虽然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可是他们还是做着最后的努力。
这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风势越来越大,风中夹杂着一些尘土、枯叶,旋转而上。
“旋风!!公子走了!”有人悲伤地说道。
“不要乱说话!”赵乙气愤地吼道。他带领众人把公子抬到外面,赶快上马,回奔晋阳。
赵乙和德昭同乘一马,赵乙在后扶着德昭,赵乙明显的感觉到公子的身体在慢慢变凉,他的心也随之变凉。他心里不停地埋怨自己,埋怨公子,为什么你要丢下我们,你去了我们怎么办!我为什么没有贴身跟随公子,公子身体那么虚弱、心情那么差,为什么自己还要让公子一个人去。
等他们到达晋阳最有名的郎中那里的时候,德昭已经气绝身亡了。
虽然赵乙他们早已猜到了这一结果,可是他们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希望上天能够可怜可怜公子,不要带走公子的生命,可是结果总是让人心碎的。
众人无不撕心裂肺,其中有一个人拔出短刀就要自刎,众人赶忙将他拦下。赵乙说道:“我们都是罪该万死,对不起公子,但是我们现在不能这样,我们还要把公子送回去,待回到京城时候要在皇上面前领罪,听从皇上发落。”
其他人听了觉得有理,心知死罪难逃了,转而一想为公子而死也值了,众人中哪一个没有受过公子的恩惠呢。尤其是刚刚看着刘能和小翠都为了自己的主人尽忠,难道他们几个男人还不如老人和女子吗!
一众家丁怀着沉痛的心情载着公子的尸体返回京城。
赵匡胤闻听德昭故去,他登时昏了过去,要知道他本有四子,其中两个已经夭折了,他对德昭寄予了厚望。如今德昭不幸去世,给他的打击是巨大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历来都是最难受的。赵匡胤已经经历了两个打击了,没想到噩运再一次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赵匡胤心存仁厚,他问明缘由之后,并未责怪赵乙等人,反而奖赏了他们的护主有功。
赵乙等人回去之后羞愧难当,终于有一日,德昭去晋阳的随行人员一个不剩的全部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有人说他们觉得对不起德昭,集体为德昭殉葬了,也有人说他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因为无颜面对熟悉的人群。总之从此以后他们音讯全无,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了。
德昭的葬礼很是隆重,可是地下的德昭知道吗?
当晚,德昭独自在继瑶的房中,左思右想,面对着继瑶的呼唤,他终于下定决心,去追随继瑶,否则自己终生不得安宁,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和继瑶再见面了,德昭竟然笑了,尽管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可是他开心的笑了。
继瑶在他眼前也是笑得很开心,想到终于可以去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他觉得没有什么不能抛弃的。
只是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赵乙他们,他们一路跟从,如果自己死了,回去之后,他们如何向父皇交待。他知道父皇宅心仁厚,一定不会为难他们的,就算父皇不能原谅他们也不会斩尽杀绝的,父皇不是一个滥杀之人,顶多也就是把他们驱散各自求命。
德昭认真地想过之后,确信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去而有人受到株连,终于用自己送给继瑶的定情之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德昭没有疼痛的感觉,他感到的只有幸福,因为他可以长久地和继瑶在一起了,最后一刻,德昭的口中念叨着:“继瑶,我来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