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鸽笑着看着郁离子,“你现在会用毒用药了,可是你敢杀人吗?”
郁离子还震惊在蒺藜四岁学会杀人这件事,青鸽忽然问他,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但是他可以确定,自己不敢,不敢用毒药杀人,如果他有如此勇气,早已了结了自己性命。
“四岁……”郁离子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公子他,知道吗?”
青鸽摇摇头,“公子不知,若公子知道,七年前一定会阻止小姐的。”
郁离子听着青鸽越说越复杂,不自主的跟着青鸽所说的想着事情的发展,“七年前发生了什么?师傅做了什么?”
青鸽继续在给蒺藜喂参汤,“你知道的,小姐和公子都是有娀王室的公主和皇子,但是七年前被废弃流放至摩天岭。”
蒺藜和歌鸲的身份他是知道的,在一起待了一两个月,他也知道了很多。
青鸽继续道,“被流放的原因,是小姐在七年前的三国盛宴上失手杀了楚都太子楚衍之,七年前,小姐七岁,那时候公子也只有十二岁不到。”
青鸽说出来的事情让郁离子越来越惊叹,目瞪口呆,很难想象七岁的师傅,杀死了一国太子!
青鸽又说了蒺藜是怎么让自己“失手”杀掉楚衍之的,“所以你不要误以为小姐多么嗜血残忍,虽然那个时候我曾说,是小姐无意之中中了‘无相’的毒才会失手勒死楚衍之,但其实是因为螭吻和楚后的阴谋。”
青鸽愈说愈深,简直像在诉说一段宫闱秘史,郁离子愣愣的听着,忘了自己之前还在惆怅中。
“她们安排了人在小姐跳舞的衣裳上撒了合欢散,想要让小姐在三国中自毁名誉,毁去小姐的一生。至于她们为什么要对小姐下手,那又是另一段不为人知的肮脏事。”青鸽说着看了看郁离子越来越惊愕的脸,她可以想象如果秦艽或者歌鸲知道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青鸽想着七年前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她一直将这些事埋在心里,守着孤冷的小姐。她每次看见郁离子,总会想起过去和小姐一起的回忆,这次她终于可以全部说出来了,她也压抑了很多年了。
青鸽继续说着,“虽然那时候小姐只有七岁,但是已能初见天姿绝色,鸱尾会让小姐在三国来使面前跳舞,原因不难想,无非让三国的有些男人被小姐吸引,鸱尾培养小姐为利刃,自然想知道这把刀锋不锋利。”所以鸱尾才会同意螭吻的提议,让蒺藜舞一曲。
“但她们不知道小姐在药理的造诣有多高,或许在小姐跳舞时还以为自己的目的得逞了,呵!只是让他们失望了,小姐并没有做出失格的事,而是,杀了楚都太子!其实小姐也是多番思虑了的,楚衍之的死,可以让小姐脱离鸱尾的掌控,这也是小姐让她们下毒得逞的原因,但是小姐没有让她们如愿以偿,她们想借楚都的手毁了小姐,小姐还了她们一具楚衍之的尸体!而时间证明,小姐没有选错,鸱尾闲置了小姐七年之久,最后用废弃流放换来了自由,这个代价小姐很清楚。小姐一早就知道的,如果能推脱掉自己蓄意杀人的罪名,鸱尾绝不可能放弃她,给她死罪。”
青鸽的话,让郁离子几乎看见了那个在七岁的时候宫心谋策的女孩,为了生而超越死!郁离子看着躺在眼前的蒺藜,这样的女子,是和上天博了一场生命才会在这里。
青鸽十分怜惜蒺藜,她陪她一路走来,本来她也是鸱尾手里的一把刀,安插在蒺藜身边,从四岁开始一直陪着蒺藜一起长大的,后来经历了很多事,她便只是蒺藜的人,她只是青鸽,她不再是一把刀,“或许是经历了这么多,小姐才会有这样的性格。公子或许已经感觉出来了,所以一直对小姐十分宠爱,无论小姐做什么,他不用知道原因都会全力帮助小姐。小姐本来打算,在一切结束后,把这些事全部告诉你们,可是,却变成了这样。”
可是,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留给蒺藜的,只有这一身的伤痕,和满心的忧伤。
不知蒺藜在睡梦中梦见了什么,眉头紧蹙,眼角的泪水青鸽擦都擦不尽。
当心里盛满了忧伤,言语已经无法将之倾诉,眉心结无法解,入梦皆是情到深处。
蒺藜的回忆里盛满了殇。
代替歌鸲陪着她走到生命尽头,这是郁离子如今全部的念头。
你悲,我悲;你喜,我喜。
秦艽的心心念念,歌鸲的无尽宠溺,化作郁离子一人伴行。
秦艽确实心心念念着蒺藜,自他醒来,已经又过了几日,他已经知道有娀覆灭,他也知道大军不日抵达帝京。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阿藜怎么样了。
他恍然发现,他的离开,让他和蒺藜之间的联系尽断。
秦老将军还没有惩戒秦艽,而是打算等秦砚回来以后再好好问问,秦艽怎么会跑到有娀去。
没有惩戒,但是却看的很严。
并不是限制秦艽的行动,毕竟不是女人小孩,不会罚禁足。但是秦艽身边多了两个人,秦艽在哪里,那两人就跟到哪里。
其实,秦老将军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秦艽之前的行为,而是怕有些人对秦艽下手。也正是为了保护秦艽,他才会让暗卫将秦艽从战场上绑回来。
那些为政权而说出的话,他从来没有大意过,有些人不择手段,说的出便做得到。
而秦艽现在在等秦砚的大军回京,等秦砚回京,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找蒺藜了。
但他们等回来的,是装着秦砚的尸首的棺椁。
梁朔和几位副将一起运回将军府的,秦砚身死沙场的事,到这时才被传开来。
秦砚死的时候,只有青鸽等人以及飞白飞语他们在。一开始,楚都大军由申威率领,南越大军由秦砚率领,可如今南越主将身亡,这种消息,在两国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后,怎么可能大肆宣扬。
所以当时青鸽很快做下了决定,只是说秦砚受伤了,需要暂时养伤,让梁朔带兵,与申威的楚都大军对阵,没有透露出秦砚身亡的消息。
两国大军应该都收到了指令,一触可发的战事没有发生。相安无事的撤兵归国,梁朔这才把秦砚的尸首送了回来。
棺椁被士兵抬进将军府,日夜兼程的赶路,赶在大军回京之前就送了回来。
怕尸首因为长途跋涉而腐坏,在棺椁里装了了厚厚一层冰石,在冬天,冰棺让秦砚的身体没有变坏。
这一日,秦老将军早早就出府去了,阮荽在那一次镇痛以后也一直待在自己的小院修养,等着秦砚回来,只有秦艽,守在偌大的府中。
听到有来客时,秦艽带着下人到了正门,却看见了梁朔和被一群人抬着的棺椁。
秦艽看着被抬进门的棺椁,恍然若失,一度觉得这群人走错了门,一度怀疑刚刚自己听岔了话。
“你们,说什么?你们说,你们抬的,是谁?”秦艽一厢情愿的忽视掉梁朔的存在,一字一句的问到。
来的几个人都是穿的甲胄,一脸倦怠感,不知赶了多少个月明星稀才将人送到了这里。
几人将棺椁放进大堂里,一句话将秦艽怔在原地,“上将军,秦砚将军!”
“梁朔,你告诉我,这,不是他!”秦艽转头看向梁朔,却发现原本站在门外的梁朔跪在地上,门外已经聚集了一群百姓。
秦艽身边的下人都不敢相信那会是他们大公子的棺椁,被安排一直跟着秦艽的两个侍卫在看到棺椁被抬进门后,就离开了一个,应该是去通知还在府外的秦老将军了。
门外已经开始私语,将军府忽然抬进一个棺椁,怎么可能不引起动静。
梁朔跪在地上,他是一同运送的秦砚的棺椁,他回京第一件事就是送秦砚回家,他连家门都还没有回。
秦艽尽力控制着声音不颤抖,声音看似平静,“这不是我哥,你告诉我,梁朔。”
梁朔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秦艽站在大门边,内心翻涌,忽然一拳砸在了厚重的铜门上,铜门凹陷了一块进去,留下了斑驳的血印。
秦艽镇定的扶着门,向两侧的下人吩咐道,“来人!不要让夫人到大堂来。”
如果阮荽看到了,怎么解释?秦艽不能让阮荽知道,阮荽腹中还有秦砚的孩子。
一群下人还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秦艽转身吼道,“还不去!”
“夫人!”同时响起的还有大堂外的长廊处传来的喊声。
秦艽一眼看见了昏在长廊中的阮荽,那里,正对着秦砚的棺椁。
梁朔迅速起身,秦艽也冲了过去,“快叫大夫!”
阮荽本来打算在小院子里随便走走,躺的太久,身体都乏了。
后来就听到从前院传来的嘈杂声,感觉有什么事发生,于是带了两个侍女就沿着这个方向来了,结果刚刚走到拐角处,就看见远处地上放了一个棺椁,她在侍女搀扶下快步走了过去,就听到秦艽在质问梁朔。
那个白胡子老头又一次被急匆匆的抓了来,比上一次还要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