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的掩饰,青鸽直接将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心月狐。
“月狐,你应该明白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你觉得,日鸡像是没事的模样吗?”青鸽脸上的颜色并不好看,如果是受了伤,哪怕是断胳膊断腿,那都是外伤,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伤。又或者,哪怕是一个女子受了这般屈辱,她们也不至于如此的尴尬两难。
心月狐自然明白青鸽的意思,说予她听也是不想让她一直想着这件事甚至意外的触及昴日鸡的这道伤。心月狐回想着昴日鸡如今瘦弱单薄的样子,她昨天看到他的时候觉得他整个人猛地消瘦了,仅短短几个时辰没有见就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昴日鸡有事。心月狐扶额轻叹道,“他是想装做若无其事吗?”
从昴日鸡到目前为止一直平静的状况看,心月狐觉得昴日鸡是在强撑着自己,昴日鸡的心很细,如果她们硬要别人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出来,昴日鸡一定不会喊疼的。
“八成是这样了,”朱雀拧着眉站在青鸽身边,她们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主子,“我们,要不要告诉主子?”
论起这件事,蒺藜必然是需要知道的,只是,她们内心都是很自然的拒绝将这件事告诉更多的人的。
青鸽想了想,“你们暂时将这件事忘了吧,无论日鸡选择怎么面对,我们陪着他。小姐那里,我去请罪。”青鸽说完便看向心月狐,“先吃饭吧,月狐你让楼里的人再备一些清淡的,等日鸡醒来让他吃下,多少吃一些。”
对于青鸽的安排,朱雀和心月狐没有异议,青鸽却副阁主,由她来说是正确的。而昴日鸡现在还睡着,等他醒来后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让人惊讶的是当青鸽告知了蒺藜以后,蒺藜发怒了,甚至给了青鸽一巴掌,打的青鸽很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朱雀和心月狐看见青鸽脸上的红印子的时候都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问青鸽是怎么回事青鸽也不说话,
昴日鸡休息了一天以后身体也恢复了,他看着青鸽脸上的红印欲言又止,青鸽看出了他的为难,笑了笑,说了句没事便又沉静了。
自从青鸽她们回来以后,依然是郁离子在照顾着蒺藜,而且基本上是形影不离的照顾着,就连此前蒺藜曾让朱雀指导郁离子学习《千药》的事都搁了下来,青鸽做的事就是守在一旁,她只能在一侧干看着。
而今天,青鸽将昴日鸡的事告诉了蒺藜,郁离子也愣在了当场。
青鸽以为小姐会为她们拨开云雾,会告诉她们,她们怎么做对昴日鸡是最好的。
她也想过,小姐会生气,气她们让事情发展到如斯境地。但是她没想到,小姐会怒急给她一巴掌,那声清响,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自她跟着蒺藜以来,这是蒺藜第一次打她,更是第一次打脸,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而且,蒺藜还让她立刻将昴日鸡带到毕月乌身边去,或者立马让毕月乌赶来,用最快的时间!
青鸽心乱如麻,她觉得有什么事在她还没有理清楚思绪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如今小姐让她将昴日鸡和毕月乌两人弄到一块儿,她是能懂得小姐的意思的,但是她提不起精神来做这件事。
就好像在你眼前摆满了你只听过却没见过的山珍海味,你却非要将每一道菜的名字一一对应后才肯下筷。
这种执着而别扭至极的感受就是青鸽现在的感觉。
那时候郁离子看见蒺藜右手一挥而下,听到那响亮的一声后才从青鸽所说的话中回过神来。等会神以后,青鸽的脸上已经显红了,足以可见蒺藜的手下是没有减少力气的。
郁离子做的第一件事是扶住蒺藜,看似是在阻止蒺藜对青鸽发怒,但实际上是因为蒺藜的身体不允许她这样动怒的,郁离子看得分明,师父已经在轻微颤抖了,如果不扶着她,她一定会倒下去。那时候,青鸽肯定不可能被轻易糊弄过去。
“师父,你为什么要让青鸽走呢?师父你真的生气了吗?”
郁离子扶着蒺藜躺下,让她平静下来,然后问出了口,他觉得师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知道自己不能怒气攻心还要发怒,这不是无缘无故的。而且,青鸽跟随师父多年,这一巴掌半点没留情面,他不相信师父这么下得去手。师父能收他为徒,便不是那般冷血之人。
蒺藜苦涩一笑,眉眼之间不可控制的纠作了一团,那是疼的。蒺藜喘了一口气,“她不离开,一定会发现我的身体出了问题的。朱雀和月狐我尚且能瞒的过,可是青鸽定然是瞒不过的,虽然被她知晓是早晚的事,但是我还是想等好起来以后再告诉她。只是,要辛苦你一个人陪着为师了!”
“师父,你知道我不会想这么多的,只要你好好的,郁离子就开心了。”
“那你可以答应为师一件事吗?”
蒺藜的声音听着十分空灵,仿佛这里留着的只是一个灵魂,蒺藜的脸色也很苍白,连一早起来补的妆都快遮不住那一脸的憔悴了,也幸好蒺藜一直在郁离子的帮助下洗漱完化完妆以后才让青鸽进屋,不然青鸽早就发现不寻常的。
师父的请求,郁离子想也未想的便答应了下来。
“师父直说,郁离子一定竭尽所能。”
蒺藜莞尔,“并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只是朱雀会同青鸽一起离开淮江,她原也是为了我才来的淮江。等青鸽走以后,你随朱雀也一起到南越去吧,朱雀在南越帝京有一间药庐,你去那里好好学《千药》,我在这里等青鸽回来,等我养好伤,就去南越寻你,我们一起回摩天岭,看我哥哥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蒺藜说的很平静,仿佛歌鸲还在摩天岭等她。
郁离子却是放心不下的,他摇摇头,“师父,我和朱雀都不走,我们走了,你怎么办?”他倒不知道朱雀会和青鸽同时离开,他也许阻止不了朱雀,但是他是决不能离开的。蒺藜现在的身子孱弱不堪,怎么能同时离了他和朱雀!
蒺藜只对郁离子说了一句话,“你方才可是答应了我所托之事?”
无力反驳,刚才一口承下的人的确是郁离子,这让郁离子不知应当怎么开口说话了。
蒺藜又伸手拍了拍他,似是在安慰他,放柔了声音,“别小看了为师,为师这条命不是谁想拿走就能拿走的,你信不过我吗?”
郁离子摇摇头,他肯定是相信蒺藜能慢慢好起来的。
“青鸽回来,至少需要十日左右。我并非要你必须离开,只是朱雀要赶回去了,你正好可以跟着她去。这段时间我会让月狐为我寻药的,等青鸽回来时我一定好起来了,届时我们再去寻你便是。”蒺藜一点点将郁离子的思绪带到她的意识上,郁离子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的,正在郁离子思考之际,蒺藜又说,“我专门求了朱雀指导你学习《千药》,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求人,你一定要让为师失望吗?那一本《万毒》我还为你留着,你当真不要了吗?”
这几句话压的郁离子有些沉重,脑袋也转不过弯来,他不想让师父失望,他更想让自己有能力护师父周全!
冲动一下,郁离子便应了蒺藜的话,然后便被蒺藜赶去收拾细软了。
没隔两日,青鸽先走了,带着昴日鸡先走了。当然,她们是将他骗走的,昴日鸡全然不知自己是要跟着青鸽去找毕月乌,他以为自己是跟着青鸽去处理之前还没有结束的事情。
青鸽和昴日鸡走了以后,朱雀也要离开了。
只是朱雀没想到自己的回程里临时又加了一个郁离子,在青鸽带走昴日鸡以前,没有人知道郁离子要跟着朱雀一起走,青鸽也只是以为朱雀一个人回南越。不过朱雀也承诺了主子,要好好教导郁离子,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和郁离子乘着两匹马儿离开了醉清风。
这个时候的郁离子还不知道,南越就在淮江以上的十二江的对岸,换句话说,他并不知道在南越与楚都之间有水路。
因为朱雀要绕道去郊野找娄金狗一趟,所以选择了快马和陆地,也让郁离子一下子专注到赶路上,除了每夜在疲惫熟睡前担忧蒺藜的身体,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别的事。
比如,除了让他立刻跟着朱雀到南越以外,还可以让朱雀留下来等青鸽回来后再走,虽然有一些难做,但是也并不是不可行的。他只是被蒺藜的那些话里的厚重所累,让自己踏上了蒺藜为他择好的路。
昴日鸡却是和朱雀一起踏上了水路,在十二江中漂流的客舟上愈行愈远。
人潮散去,只有赵史飞在南院中日日夜夜与人共赴云雨,谁也不知道淮江知州的金贵儿子忽然消失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