蒺藜一直面带微笑,从她醒来以后,随时都是笑靥如花,仿佛要把过去十多年的笑容全部补上。
“郁离子,我不是想让你对我俯首称臣。”蒺藜伸出右手抬起郁离子低垂的头,“人若不能对自己心狠,又怎么对别人狠得下心呢?你若是怕了,我不为难与你,针法我们不学了。等朱雀回来,我让她好好为你解毒千药。”
她并不想让自己把郁离子不愿意的做的事情加注在他的身上,虽然郁离子的确很有天分,但是人若是恐惧一样东西,即使有了天赋,也是事倍功半。
头被蒺藜抬起来后郁离子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惊颤了,当蒺藜的手触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很奇异的平静了。郁离子摇头,他从始至终没有惧怕蒺藜的念头,他只是没有想到蒺藜会用这种方法来迫使他完成他之前推拒的事情。
其实若是仔细想想蒺藜所做过的事情,是让人细思极恐的。
一开始,蒺藜孤身一人与秦艽取得联系,然后也独自一人到南越敌军中面见了秦砚。这些事,郁离子并不知晓,但是后面的是他是知道的。七岁嗜血,十四岁弑国。在郁离子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另一番模样的蒺藜。
但是郁离子不感到恐惧,他觉得难受。比自己当初被灌下一杯又一杯不知何物的药液时还难受,青鸽告诉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就跟堵着一块八方圆儿的石头一样,呼吸都不顺当。
郁离子再次将头放在蒺藜腰间的锦被上,脸贴着绒和的被子,侧脸看着蒺藜,声音很轻。
“师傅,我只认你一个。”你好上了天也是我师傅,你再坏,我也只认你。
凉州城中,在青鸽收回了阴阳蝶后,很快便到了晌午。
早早的吃过午饭后,心月狐领着两人走到一个露天大台阶边,三个人都站在几根大石柱旁。这个时候的三人又换了一身装扮,仍然是男儿装扮。
虽然头顶上有几缕暖阳,但是迎面而来的风还是盖过了这丝暖意。
朱雀扯了扯身上一直迎风招展的破布条,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冷。虽然她们都是习武之人,体质没有那么弱不禁风,但是心月狐给她们找的这衣服也忒飘逸倜傥了点,要不是看得见街上有穿袄子的人,她都觉得她们是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月狐,你确定我们真得这么穿?你看这不更惹人注目了吗?”
这话在朱雀在客栈换衣服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一次了,不过被青鸽一句相信月狐而结束了。但是她忍不住还是又问出了口,许是青鸽也觉出了她们三人现在就像是登台表演的大傻子一样,过路的过一个人看一眼,青鸽也就没有再用相同的话来回答朱雀的问题。
“这个真的不是我想要这样干才这样干的,咱们一会儿要干的事儿是有习俗的,如果我们不演出个八分相似出来很容易被这些百姓一眼看破的。”
其实心月狐也觉得衣服薄了点,风一吹,就觉得身上的衣服漏风似的。不过这真的不是她很想要这样穿,这个得从当初为了把昴日鸡带回来所筹划的事情说起。
因为在这群人当中只有心月狐在楚都待的时间最久,而且了解的也算是最多最有用处的,所以大体的点子由心月狐来想,剩下具体的事儿交由青鸽和朱雀安排好。在一众多的想法中只采用一个,那就是借用外来人的手迷惑视线,既可以将事情解决掉,又能将事情推到外来人手中。
楚都的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一群一群的抬着木箱拿着火炬游走在大街上的氓木人,氓木国是一个很小的西域国,在楚都西面的一小块地域里,人数不多,但是是一个很有趣的国家,有很多氓木人在楚都漂泊,在漂泊到一定年岁后再回到氓木。这个国没有什么侵略性,有点像一个保留了原始习性的部落,因为他们的体格和风俗都不同于中原人。
在淮江和凉州都有出现过氓木人,这是一群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人。
朱雀皱皱眉,暂时忍下了想要撤身离开的念头,忍这一个时辰,就可以回去了。“好吧,暂且就忍忍先,等我们把昴日鸡抓回淮江,非得把他扔十二江去感受一下这冬日里的暖意。”
青鸽抿抿嘴,忍着笑意说到,“先撑过这一个时辰吧!”然后看向心月狐说,“月狐,他们应该快到了吧?不然一会儿昴日鸡该错过这条街了,那我们就白搭了。”
心月狐转头望向石柱后面的一条曲折而上的石子路,回答道:“还未至约定之时,他们会来的。”
一旁的朱雀也有点担心,万一人来迟了就真的是白搭了,有点抱怨,“也就半盏茶功夫不到了,人还没来。”
“再等一会儿。”
心月狐没有两人这么着急,她看人是不会看错的,既然说了准时入场,他便一定会带人准时来的。心月狐靠着身后的石柱,手轻轻敲击着石面,脆脆的又有点硬硬的,也不知这是什么石料做的柱子。
朱雀还欲说话,被青鸽拉住了肩膀,朱雀转头不知何意,然后就看见青鸽正往石柱后面看去。
那是一个魁梧有力的男人,结实的臂膀鼓起那一身飘逸十足的色彩斑斓的衣服,穿在那个男人身上的感觉和穿在她们三人身上的感觉完全不同,别人是在秋风中潇洒不羁,她们却是在寒风中瑟缩不已。
这个魁梧的男人身后有七个着同样衣裳的男人抬着几个厚重的木箱子走下石阶路,只是这七个男人的身体没有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壮实,但仍然都很健硕,稳稳的一步步走下台阶,一点也不像是抬着重物的人。
感觉没走几步就到了眼前,朱雀和青鸽静静的站在一旁,还是第一次这么零距离的看到氓木人。
最壮硕的那个男人刚走到心月狐身前就很大声的说了句,“快来抱一个!”
刚刚说完,还不待心月狐抬脚有所反应,男子就大手一把揽住了比他娇小了许多的心月狐,“想死你了!”
“达克,松松手!要勒死我了!”心月狐倒没有挣扎什么的,只是手在男人的背后拍了拍,示意自己是真的呼吸不畅。
被换作达克的这个男人很利索的松开了手,转而一把抱起心月狐,顿时把一旁的青鸽和朱雀都惊了惊,实在没想到心月狐不仅认识一个这么大块头又这么迥异的男人,而且还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不同寻常。
“达克!快放我下去!”心月狐也没料到达克见到她能有这么热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不好直接脱身驳了达克的面子,只好搂着达克的肩让他当她下来,这大街上的被人看见也真的有点挂不住面的。
达克也很听话,将心月狐轻轻的抱回地面,心月狐的脸因为过于紧张而显得有点羞红,看得达克有点心猿意马,即使心月狐如今是一身男儿装扮。
一被放下后心月狐就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言归正传,简单的给青鸽和朱雀介绍了达克,“这是达克,氓木人,这一群人的头。”然后向达克介绍青鸽和朱雀二人,“达克,这是我在淮江的朋友,这次一同陪我来的。”
朱雀和青鸽看着达克,达克也看着两人,三人相视而笑,算是打了个面有了个印象。
说完以后就开始了正事儿,也就是表演他们氓木人独特的术法,其实也算是一些能够蒙人眼球的小把戏,但是在场看的人总是能为此而欢呼雀跃不已。
达克指挥着自己的一群人将木箱子搬上台子上,这个台子并不高,只是一个相对于平地要高出些许的一个圆台,夜里在这里戏耍游乐的孩提比较多。
朱雀耐不住时间,也帮着顺东西。然后青鸽站在心月狐旁边,看着一旁指挥着的达克,向心月狐问到,“一会儿会给他带来麻烦,你代我们向他表达一下谢意吧?”
心月狐很随意的坐在木箱上,说到:“青鸽,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没事的,他们不会有事的,氓木人虽然并不好战,但是你看他们的块头就知道他们也不是羸弱的伤员。”
青鸽点点头,“那倒是。对了,你怎么会认识氓木人,还如此的亲密?我以为你只是用钱财打理了一下。”
心月狐摇摇头,“这种事不能只靠钱财,顺藤摸瓜的事我们以前做的不多吗?我又不是傻子!达克以前带着他的那群人在淮江去过,他们不是都一路漂泊么,有幸在淮江碰见了他们。我生性喜欢结交不同寻常的人,也就和他打上了交道。聊了之后才发现,我们的性格挺合的,也不是阴阳互补那种,就是谈着让人舒心……”
说到这里心月狐就止住了嘴,青鸽看了看她脸上不由自主带笑的表情,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就转身到朱雀身边去了。
留下心月狐一人在原地在心里捶胸顿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浑,乱七八糟不知道说了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