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染闭着眼睛挥袖抚琴,不知道秦艽正盯着她。
在座的女子看着秦艽,而秦艽看着洛染,不敢相信洛染因为这一首曲子就入了秦艽的眼!虽然洛染这一首曲子却是让人耳目一新甚至有点想要落泪的感觉,但是千苒的舞和琵琶也绝不会差,没理由只看洛染而对千苒视若无睹啊?
这些女子当中,当属千苒最委屈了,她心高气傲,这次答应能来宴会已经很难得了,更别提刚才还是她第一个主动站出来表现的。然而秦艽视她不见,她还以为他对宴会毫无兴趣,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千苒气得要死,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外氅看着洛染。
而洛染却是心如止水的将自己的曲子弹完了,睁眼之时,又变回了那个有点普通,扎人堆里都看不见的女子。洛染这次比较懂得礼仪,微微弯了一腰后就跑回去坐着了,坐在旁边的妇人只是恨恨的看了她一眼,也无可奈何了。
所有人都还愣愣的,然后阮荽先回过神来,“谁家少女不富有才情?此曲闻所未闻但又让人恋恋不忘,不知曲名为何?洛染小姐?”
阮荽的一席话让所有人再次看向洛染,洛染却是不欲说出曲名,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样使得阮荽很是为难,让宴会的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境地。一旁的梁硕却忽然说到,“我知道了,小姐是想让我们的秦艽将军来猜一猜这曲子吧?我们秦将军可是超千曲而知音的大琴师,只是真人不露相而已喔!”
此话一出,女子们皆看向秦艽。君子六艺,秦艽会弹琴是一定的,但是不知道他有如此见识。都说超千曲而后知音,观千剑而后识器!却不知道秦艽的造诣如何?这让女子们都很好奇。
秦艽听到梁硕忽然把话头扯到了他身上,而且看样子还打算把接下来的事情都丢给他了,他如果不说两句话,那他也太不识趣了。
秦艽凉凉的看了梁硕一眼,梁硕笑脸以对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这毕竟是为他置办的雪梅宴,如果他从头沉默到尾,那他也太难为这些为他而来的女子了,实在是他看不过去了,秦艽怎么这么薄情?
“巧的是,这曲子我正好听过。”秦艽喝了一杯茶水,开口了。
其实洛染对这场宴会一点也没兴趣,只是她如今已经十七了,这个年岁的女子都已经为人娘亲了。虽然洛侯爷也十分宠她,她不愿意嫁人也没有强迫她结亲,但是,她娘亲却是着急的不行了。或许女子终归是比男子要沉不住气,所以,在洛王妃的强势态度下洛染被带来了宴会。
不过传闻中的洛侯爷千金真的是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所以姿容平凡的她走在洛王妃身边都没人识得她的真实身份。
一个女子不愿意嫁人的原因有很多,而洛染则是和秦艽一样,都是因为心上有人了。不过,当洛染听到秦艽说他听过这个曲子的时候她是很震惊的。除非,秦艽不仅仅是秦艽。
秦艽看着已经变了另一番神色的洛染,没有犹豫的说道,“我曾在一个朋友的琴弦下听过这一曲《尘梦》,不知我可有记错名字?”秦艽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能让洛染听的清清楚楚。
“一个……朋友?”
秦艽点点头,其实对于洛染的身份,他也很意外。
“将军,将军没记错,的确名为《尘梦》。”听到秦艽之前的话,洛染本来是有几分怀疑的,可是秦艽又说是朋友,她过分跳动的心又平静了下去。
话一说完,宴会又沉寂了。
看着进程这么坎坷的宴会,秦艽也是有点看不下去了,或许没了他,她们还会自在一些。于是秦艽忽然起身,拉起梁硕一块儿,“嫂嫂,我忽然想起还有一点急事需要梁硕哥一起处理,我们先回书房了。好好看着点,别磕着碰着了。”
阮荽倒也想留住秦艽,可是实在没理由留了,也就让两人走了。
走了两个大男人,宴会上的女子似乎真的松了口气,可是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叹了口气。
洛染看着秦艽走远,思绪也跟着飞远。
其实,洛染并不是像传闻中的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反,她出去的时间很多。只是她不是以洛染的身份出去的,而且,她也并不是以真面目示人的,皆是戴了面纱的。
她和艽野的相识有些俗套,是在一家酒馆认识的,艽野是那一家酒馆无偿驻琴弹奏的客人,总是坐在一个隔间里,没有人见过他的容貌,只知道他是一个男子。他的手中有很多绝迹的琴谱,奏出的琴声让人甘愿一次又一次的驻足酒馆,有很多人都猜测他是酒馆主人的朋友,为酒馆拉拢酒肉常客的。
洛染也是常客之一,她平生的最爱便是瑶琴和瑶琴琴音,她时常走街串巷,最后在这家酒馆驻足不前了。她在酒馆里当一个单纯的听者当了一年有余,后来终于鼓起勇气想要结识他,她不想错过,这样的人,很难得。
后来,她用她的琴音取得了进入隔间的机会,只是隔间里仍然分做了两室。他在左室,她在右室,中间隔着一个厚重的帘子,他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他。而且,两人之间的交流很少,她说话,他却是以信纸相回。虽然两人相识了数年,可信纸却也是次数屈指可数,最多的,是以琴音相会。
方才那一首《尘梦》,只有艽野听过,她是为了艽野的名字做了这一曲《尘梦》,不过,尘梦二字也仿佛印证了她对他的感情,低贱如尘埃,悲凉如一场大梦,最后只能葬于艽野。
可是,秦艽居然会知道这一首《尘梦》,她其实是有点雀跃的。本来她忽然升起了或许艽野就是秦艽的想法,但转眼又被她推翻了。不过,能得知自己的曲子曾被艽野告知于朋友,她觉得她所做的事情并不是白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艽野了,听闻酒馆的人说,他这一年都不会出现了,得等到来年。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个来年,她却始终没有等到。
秦艽和梁硕快步走出了梅林,梁硕跟在身边,有点惆怅,又有点无奈。其实他还是比较乐意继续留在泊月亭的,有茶有琴有人有风月相伴,留在那里也还不错的。
看着秦艽略微急凑的脚步,梁硕在身后开口问道:“什么急事需要处理?还让你叫我叫梁硕哥?”
秦艽脚步一顿,“……你就当做没有听到吧。”
秦艽一直以来都不喊梁硕喊哥,虽然以他和阮荽以及秦艽的关系让他叫他一声哥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他始终没有喊,他就承认秦砚一个哥哥,别的人,他开不了口。
不过,如今却是另一番境况了,为了不让阮荽担心,他在阮荽跟前都叫梁硕叫哥。
“那你这是要往哪里去?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呢!”梁硕也猜到了秦艽说有急事只是托词,不过他其实还真有一件事挺好奇的。
秦艽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问到,“什么事?”
看着秦艽一脸沉静的面容,梁硕有点想要叹气,自从他回到帝京以后,秦艽已经变了,虽然他还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以前的秦艽的影子,但是秦艽确实是变了。
梁硕问道:“你与洛染可是认识?”
梁硕的话问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虽然洛染不知道秦艽对她的眼光有所不同,但席上的人都看的明白,秦艽对洛染是另眼相看的,否则不会在琴声一开始就抬眸看向了她。
忽然的噤声,秦艽眸光带着促狭,戏谑道:“我不认识洛染。不过,梁硕哥你若是看上了她,我自然会提议让嫂子帮你上门说媒的!”
秦艽说完就再次跨步走远了,留梁硕一人在原地啐了一口,“这小子!”
等秦艽回到书房时,秦老将军已经等在了那里了。
“父亲!”秦艽关上房门,走向他父亲身边。
“这么早就回来了,没留在宴会上看看?”秦老将军正在一个人下棋,头也没抬的问秦艽。
“回了,没什么好看的。”秦艽坐在棋盘另一端,和父亲对弈起来。“不知父亲有何事?”如果没有事,他父亲应当不会主动出现在他房中。
“南瑾已经到了楚都地界了,却一直没有抵达帝都的消息传回,对吗?”
秦艽原以为会是他初入朝堂后简单的询问,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南瑾出使楚都之事。秦艽点了点头,这几日朝堂上一直在争论这件事,南瑾即不曾抵达楚都帝都,也不传回具体的消息,让太子一党的人紧抓这一事不放,两边的官员抄的不停。
秦老将军落下一黑子问到:“你如何看?”
黑子落下的同时,白子紧跟着就落在了棋盘上,片刻之间已下了八子了!秦艽思索了下,当黑子再一次落在棋盘上时,秦艽再次落下白子,同时回答到:“我以为,这其中有太子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