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葵最终还是没能多拿到一碗血，即便冷颜愿意，赵澈确实抵死不从，哪怕她拿毒药威胁，也没能成功，最后只好觉得以退为进，徐徐图之。
瘴毒解药是冷颜要的，白葵也不含糊，给的很是爽快，但是痒心蛊却支支吾吾，诸多推搪。冷颜喜欢看一些医书毒经也是因为结识了这两姐弟，可是蛊毒却是十分生疏的方面，自然以为她不愿意交出痒心蛊，心下还有些不悦。
白葵蹙眉，恢复了白日里端庄严肃的模样，“不是我不给你，这痒心蛊长成之前须得四十九日的光景，期间要以血喂养才能认主。你的血嘛……估计不行，喂下去，我的蛊宝宝怕就要一命呜呼了。”这才是白葵愁了两日的原因，“不然，你拿他的血……”
“不行！”冷颜一口拒绝，这件事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将赵澈牵扯进来。和苏善琴之间的恩怨，她根本不愿意告诉赵澈，毕竟苏家于他有恩，她不愿意陷他于不义之地。
“为什么不行？”白葵疑惑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赵澈，“你真对他……对这大叔动真情了？”
“你说谁是大叔？”赵澈很不满意这个词，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吧，也不过年长冷颜七八岁罢了，“我们拜过天地的，她现在是我的娘子！”
“不要动怒，易怒伤肝啊。”白葵有些哀愁更多的却是喜悦，这样的话冷冽就没机会了，那么她早晚会让那块臭石头软化。“我只是好奇罢了，以前她对北冥朔千般好万般好却没有像现在这样护着你一般护着他。”
“废话少说，痒心蛊用你的血去养。”冷颜用匕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养成了我再给你一碗血。”
“可以……”
“不行。”赵澈猛地将冷颜拽到身后，“用我的血养吧，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后。”侧身将她庇护在自己怀中。
“那你的血……”
冷颜看了赵澈许久，这样的男人又怎么舍得让他受伤呢。“罢了，痒心蛊我不要了，你给我一种折磨人的毒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种。”
白葵鄙夷的望着她，带着得不到蛊血的浓浓的怨念，“谁得罪你了，真悲惨。”
两人讨价还价了许久，白葵答应帮她新配置一种毒药，管保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原因没别的，只是因为冷颜嫁人了。
“阿姐，你太过分了。”
讨得配好的毒药后，冷颜将瘴毒解药塞给了赵澈，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去。前脚刚踏出去，声音夹带着怒色随着白莳冲了进来。然后冷颜就发现自己的胳膊被那臭小子攥着，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拉回了屋子。
“你干什么？”被冷颜下意识拖进来的赵澈忙拨开白莳攥着自家娘子的后，恶狠狠道，“臭小子又想占便宜。”想起刚到白府的时候，这臭小子熊扑过来的模样，要不是自己挺身而出替娘子挡灾，恐怕她就被这小子占便宜了。
白莳方才的气势去了大半，小碎步缓缓挪到冷颜身后，“颜姐姐一会记得保护我。”
“什么？”冷颜疑惑，这是闹哪出。
白莳已经重新跨了出去，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看似恶狠狠的神色，挤眉弄眼却是没什么威慑力，处在变声期声音显得有些沙哑，“阿姐，你这次下的毒有点过分了，我就算解了毒，她也得脱层皮。等冷冽回来，看你怎么交代。”
冷冽这两个字倒是让原本兴致缺缺的冷颜提起了兴趣，“什么毒，与冷冽何干？”
白葵正大好的心情被弟弟这么一说顿时消散殆尽，变脸比翻书还快，“臭小子，你胳膊肘往外拐。我就是看那丫头不顺眼不行吗？反正你都可以救她，做什么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来教训我。当初是你要救她的，也是你说她不是白家人可以给我用来试毒，怎么现在心疼了？”
“什么？你们拿活人试毒？”以前游历江湖，只听说过这样的试毒办法，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没想到这白家姐弟如此心狠手辣。“你们这样做简直天理难容。”
“天理？”白葵懒得搭理他们，连带着自己的弟弟一并将人踹了出去。
冷颜沉默了半晌，目光冷冷的将白莳望着，好似直戳进心窝子般的质问，“怎么回事？那丫头和冷冽有什么关系？”
白莳被她们夫妻俩瞪了许久，这才将人带到偏房。倒是个清净的住所，陈设简陋却是一应俱全。姜糖已经下床了，瘦骨嶙峋的身子颤巍巍的挪到桌边倒了杯水，许是太渴了，嘴唇苍白干裂，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左脸的红色斑块处已经还留有溃烂的血污，疼痛让她拧紧了眉头，单手捂着心口，身子无力的瘫倒，也砸碎了桌上的茶盏。
“你怎么起来了？”白莳忙过去扶她，却被她奋力推开，看都不看他一眼。
姜糖看了看他身后的人，伸出去的手终究缩了回来，不是那个人。大火烧红半边天，她被冷冽带出来的时候，她曾经以为自己终于不用被人虐待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了，可是冷冽走了。她被白莳带回了白府，衣食用度已经比以前好了不少，可是白家姐弟眼中，她只是一个可以试毒的奴仆，这样不知何时会死的日子比以前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伪善！”
十来岁的小丫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出了这两个字。
“她怎么样了？”赵澈绕过白莳，将小丫头抱到床上躺着。浑身冰凉的触感，就好像她真的死了一半。
白莳还蹲在桌旁，伪善？他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这样说自己。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家主是这样告诉他的。治病救人不就是善良吗，为什么她会说自己伪善？
“白葵给她下了什么毒？”冷颜听白莳一路上说了一些皮毛，也不惊讶为什么白葵这般针对这个丫头。冷冽竟让手下留情，那这个丫头对白葵来说就是敌人了。若不是自己恰好是白葵毒不死的人，恐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白莳这才回神，忙冲过去把脉，“我已经用药控制了毒性，看她脸上溃烂的情况，脸上的毒已经解了。这伤口须得调制药膏每日涂抹才能恢复。但是……”
“但是什么？”
看是他还以为姜糖所中的毒只有一种，现在看被她情绪引发出来的症状，再把脉后才发现她竟然还中了蛊毒，“痒心蛊。”
冷颜一脚踹翻了桌子，好一个白葵，说什么没有现成的痒心蛊了，原来是用在这丫头身上了，还非得逼迫赵澈以血养蛊。这事她可得记着了。“我来吧。”
眼下救人要紧，赵澈只是犹豫了一瞬，没有组织冷颜用自己的血给白莳入药。包扎好伤口，冷颜奴气十足的拧着白莳的耳朵，“小莳，既然是你要留下她的，那就好好护着。”
“我什么时候要护着她了！”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白莳微微愣神，当初是为了劝姐姐留下她才提出给她试毒这么个馊主意的，不过这还不是应了冷冽的要求，他可是牺牲很大好吗？最后还被人骂伪善，真是冤枉。
***
入冬之后，南陵城也有些寒凉，尤其是晨间和傍晚。考虑到冷冽的伤势，林铮等人在城内暂且安置了下来。林府的老宅在城北，两进的院子常年无人居住，此刻早已经杂草丛生。
几人在客栈住了两人，花银子请工匠将院子修缮了一番才住进去 。林素蕊依旧带着面纱，还没有出关，各地都有她的通缉告示，所以乔装入城之后她便一直戴着面纱。
熬了一上午的汤药，林素蕊刚将药端来却瞧见冷冽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你要去哪里？”
“城南医馆。”冷冽也不打算瞒着她，“傍晚我就回来。”城南医馆是冥月门下辖的医馆，白家人时常过来坐镇。既然已经回来了，那还是去那边治疗这一身的伤更稳妥。
“我……我想与你同去。”
他看了林素蕊半晌，“你放心，我不会不告而别的。”她的脸绝对不能出现在冥月门的人眼前。 见她点头同意，冷冽才出了林府直奔城南医馆而去。
日头刚过正午，冷冽骑快马才堪堪赶到。医馆生意萧条，门前几乎没什么人排队就医，这着实让冷冽诧异。往常这个时候，医馆的声音可是 很好的，作为冥月门的人，除非一只脚踏入鬼门关，否则绝没有什么事情能打扰的到医馆赚钱。这是冷翠掌管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之后的规矩。今天这情形算不算是他走运了呢。
“老白，你怎么在这里？”冷冽拴好马正巧看见白府的老管家从医馆里出来，“又过来送药吗？”
老白寻着声音的来源，赚了一圈才发现不远处的冷冽。而后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便转身往医馆里冲，就好像身后跟着饿狼追捕似的，“小姐……小姐，你看谁来了？”
“谁啊，没看本姑娘心情不好吗？”白葵一杯一杯的倒酒，撒酒疯的模样真真将这一屋子的病患赶了出去，这才导致城南医馆的 萧条。
老白是白府的老人了，对白葵没有太多的害怕，被她吼一句依旧笑眯眯的凑过去道：“是冷堂主啊……是冷冽少爷回来了。”
“你说什么？”白葵捏着酒壶的手忽的松开，酒壶啪嗒碎在地上，酒香四溢。“我头发乱不乱，坤叔，我这衣服……我是不是得换一件衣服。哎呀，他现在回来干什么呀！现在回来……他没死！哼，冷颜那个死丫头又骗我。”酒醒了大半的白葵咬牙切齿的咒骂着冷颜，“看我下次不弄死你！”
“你又要弄死谁？”冷冽随口一问，然后自顾自的做到就诊位子上。老大夫等了半日都快打瞌睡了，终于来病人了，可再抬头却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又垂下头默默把脉？
冷冽已经习惯成自然，伸手任由老大夫检查，看到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那丫头可还好。”
老大夫的指腹猛然用力，不禁让冷冽皱了皱眉，“怎么了？”
那个叫雪儿的丫头早前被白府的人带走，每次白府的人过来补充药材的时候他都会问上几句，近况的话多少知道一点，但是他人微言轻根本说不上话。此刻冷冽时隔一年终于回来了，有白葵这么个大小姐在，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哦，那丫头被白家少爷瞧中了，带回府伺候了。
“白莳？”冷冽想了想，印象中那个小少爷脾气还不错，除了碰上师姐的时候，跟着他的话应该不会太差，“呵……也好！”
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话，白葵等了半晌都没有下文，想来冷冽也没怎么关心那个丫头片子。或许真如老白所说的，救人只是一时兴起。
“冽，既然回来了，就跟我去墨阳吧，少门主还在府上。”白葵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冷冽依旧是板着脸，面无表情道：“我暂时不回去，近来门主也没什么特殊任务交代下来。”
“你 ……你都一年没来瞧我了。”年底她就二十岁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二十岁等待。
冷冽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应承道：“现在见到了。”
“冷颜也在！”
冷冽顿了顿，松了一口气似的，终于不再无视白葵的话，目光快速转过来，很是欣慰道：“我就知道她一定还活着。”
“你不打算去见她吗？”如果连这个理由都无法带走冷冽，白葵忽然有些心慌，这是女人的直觉，以前听到的有关他和冷颜的传言也没让她这样心慌过。
冷冽嘴角勉强的弯出一个不明显的弧度，那不算笑容的笑让白葵怔住了。“你竟然也会对我笑了。”
“多谢你告诉我师姐还活着，这样就足够了。”冷冽心里都明白，既然少主和师姐都在白府 ，那么师姐的性命定是保住了，否则在见到少主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没了活路了。
“大夫，开药吧。”冷冽转身看向把脉的大夫。
冥月门里有地位的人才能在这里免费取药，这是冷翠交代的，一个十足的生意人，对自己人也不手软。冷冽拿了药就打算回去。城南城北的距离，骑马也要小半日的光景，答应了要回去的，他不想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