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秋风扫过山门。高莽急匆匆的往回赶,正看见山门前焦急等待的陆婷芳,心顿时一沉,“少主还没回来吗?”
陆婷芳一看高莽孤身回来,眼瞅着蓄着泪珠子就要往下掉了,“怎么办?天都黑了,少主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啊!”
“小丫头就是没见过世面。”一看这人都哭了,高莽就有些慌了,他这而立之年最怕的不是浴血沙场反而是女人的泪,这女人一哭啊,他就心慌失措了,哄人不是他的强项,安慰人的话说出去总像是威胁,“咱少主的身手,有几个人能动得了她?”
陆婷芳歇了抽噎声将他望着。
高莽一看,这次安慰有戏啊,忙精神振奋道:“所以啊你就别担心了,除非碰到猪队友,我记得有一次咱们军营的特训,秦海手底下就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啊?这万一……怎么办嘛……”陆婷芳的眼泪瞬间就刹不住了。从小跟父亲学习治病救人,却没有跟随他去军营里待过。陆婷芳从没真正见过沙场血战的情形,一想到少主若是出了什么事,回去可怎么交代。担心加委屈袭上心头,这泪水就不争气的流下来了。
山门口忽然有冲出去一波十来个人,纷纷举着火把往山下走去。高莽怕这群不长眼的东西踢到蹲着哭的陆婷芳,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忙将她抱起来闪到一边,“这什么情况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乱晃悠。”
陆婷芳一看这姿势,自己跟受了惊的小鸟似的依偎在高莽怀里,忙挣脱出来,目光却是随着远去的人群,“这已经是第三批了。”她在山门口蹲坐了这许久的功夫,寺里已经出来了三拨人了,“好像这次多了几个和尚。”
“高将军?”
高莽正朝着山下的方向看,听见身后有人喊,忙转身看了看,“顾先生!你怎么在这里,这是……这不是陵王身边的护卫吗?你们……”
“此事有时间再同你细细解释。”顾婓清不打算多说什么,一则高莽本就很好糊弄,二则眼下不是解释的时机,“你和芳儿怎么在这里,是不是她也来了?”
高莽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忙点头道:“我们上山的路上看到有人打斗的痕迹,少主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去追查看看,后来我们分开追,约好天黑回来的,可是她到现在也没回来。”
“我知道了,你先带芳儿进去吧,我会负责将她安全带到你面前的。”顾婓清说完便如风一般的冲了出去,她来了,而且还去追查王爷的下落去了。为什么会这样反常,只是意外吗?顾婓清心中有些乱,就连周扬在身后喊他也没听见。
周扬见喊他没反应,只好轻功旋身跃到他身前挡住去路,“顾先生,我们接下来该往西南面去搜寻!”
“为何?”
周扬蹙眉,显然这人方才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底下有人来报说屏翠山西南面发现了黑衣人的尸首,都是被一剑封喉杀死的,看来有高人相助。
“快,我们去西南面,那边似乎有个峭壁,洛水河从峭壁下穿流而过,很危险。”一定是她,这样快的剑法。顾婓清心下焦虑,赶路的速度连周扬都觉得佩服。
数日来的艳阳天让山涧附近的枯枝残叶都很易燃,也多亏了这样的天时地利,火堆旁边的萧子衿摸了摸身上几近干透的绸白中衣,再摸摸一旁挂在枯枝上烤着的外袍也干得差不多了,甚是满意。
赵熙睡得迷迷糊糊,昏沉沉的脑袋时而燥热难耐时而冰冷颤抖,“好冷!”
萧子衿听力向来不错,忙起身去摸了摸他身上的衣裳,还是湿的。
虽然仗着赵熙昏睡,她脱了自己的衣服烤干。但男女大防到底还在心中,萧子衿便没有动赵熙,以至于他如今还穿着滴水的衣裳,一会喊冷一会喊热。“呐,我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也下去你搞不好会死,所以得罪了!”常年男装扮相,萧子衿扒衣服的手法毫不生涩,三下五除二便将赵熙剥得只剩下最里面的一层衣裳。被刀划破的衣服上血迹已经被溪水冲刷干净,架在枯木树枝上只能清晰看见破洞却不见丁点儿血迹。
刺啦刺啦的声音此起彼伏,赵熙的中衣袍子被撕得短了一大截。他迷迷糊糊的看着身旁的女子,高高束起的发髻已经有些松散,碎发垂在额前,别有一番风味。“你在干什么,作甚撕我衣裳?”
“替你包扎,不撕你衣裳难道撕我的?”萧子衿数了数刚弄好的一块块布料,顺道白了他一眼,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一会忍着点疼,之前给你上过药了,但是伤口已经泡得泛白了,上面的腐肉必须刮掉再上一遍伤药才能有用。”
“啊?”赵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萧子衿从长靴里拔出一把匕首,就着火堆烧了半晌,直奔他右臂的伤口而来。本来还没反应过来,先是没那么疼,可腐肉刮刀底的时候刺骨的痛楚就一阵阵传来,逼得赵熙不得不大喊以卸掉部分疼痛。
萧子衿被他喊得脑袋疼,抓起一旁的木棍就塞在他嘴里,“别喊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娇气!”
赵熙疼的一身大汗,手又被萧子衿死死扣住,实在是想直接疼晕过去,可是这样的痛楚让他晕过去又疼醒来,简直是无尽的折磨。
胳膊和腰间的疼痛让他再度惊醒的时候,赵熙一身的冷汗也被一旁的火堆烤干了。身边没了那人的身影,一时让他心惊,刚想动,可身上多处刀伤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痛楚让他不得不动作缓慢。
“别动,我刚包扎好。”萧子衿的手上捧着一些果子和青绿色的叶子,另一支手上举着个枯木做成的火把。“把这些吃了。”丢过去几个紫红色的果子。
赵熙看着眼前十来个像李子却又比李子大了不少的果子,没敢下口,可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抬头正看见萧子衿嘴里叼了一个,双手正在有石头砸碎带回来的青绿色叶子,“你不怕有毒吗?”
“这个吗?”腾出手拿住果子又啃了口,“放心吃吧,有毒我就不会摘给你了。吃完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啊?”赵熙看着用丝帕抱着的绿叶渣渣,靠坐在树根旁的身子有些瑟缩。
萧子衿小心的兜着丝帕过去,“张嘴,这叶子的汁可以驱寒散热,可以治你这忽寒忽热的症状。听话!”将他还往侧面缩,萧子衿眉头一拧,“你要是不喝,我就不管你了,让你在这里自身自灭。”
“别,我喝!”赵熙一副赴死的表情张了张嘴,这药汁苦涩中带着青草被割断的味道,难喝程度堪比黄连。他正想说苦,嘴里就被塞了个果子,只听萧子衿叹了口气道:“你得快点好起来,那群人这时候肯定在找你。我一个人到时候很容易离开,可是你一直这样的话,我就保不住你了。”
“子衿,多亏有你!”赵熙左右拉住萧子衿拽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就算不是郡主,你也是北宁王府的小姐,崤山营的主帅,怎么看这些都不是你会去学的。”
“我最好的朋友教我的!”萧子衿抽出手,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有点儿别扭,“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被人追杀!”
赵熙惨然一笑,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在这里险些栽了大跟头。今日若不是她的出现自己可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我好累啊,能容我睡一会吗?”话毕赵熙自顾自的倒在了萧子衿的肩窝,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萧子衿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如今看他疲累的睡去,也不好再开口。只是这姿势是怎么回事,男女授受不亲啊,他怎么就拿自己当枕头呢。“陵王殿下……陵王殿下?赵熙……”
“干什么?好困,让我睡会!”
萧子衿被他弄得没辙,不由的降低声音道:“你躺下睡吧,会舒服一些。”
“这样就好!”
可是我不好啊!萧子衿内心哀嚎,可是肩头的重量又是一沉,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辰时将近,天色晦暗不明。山间林木环绕,溪水潺潺,深秋的晨雾又将一切景物笼罩其中,林间穿梭的人根本看不清一丈之外是何情况。但萧子衿还是警觉的听见了声音,忙拍醒了肩窝里靠着的赵熙,“有人来了,你能走吗?”
“可以。”赵熙的伤大多集中在腰间和右臂,腿上的伤相对而言很轻微。
萧子衿忙扶着赵熙,两人往溪水下游走去,临到岔路口却有些疑惑了,“二选一啊!”
“不必,走这边吧!”赵熙选了一条往东南面流向的河道。“为了避开此刻的搜索,我们先不回山上。”
“可是……”
赵熙垂着头,嘴角微弯,“回洛水城,人多眼杂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
好像也有道理,萧子衿这才听他的话往东南面走去。河道下游便是一条一丈宽的小道,车轮印迹明显,看来是常有车马经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