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空漆黑的见不到一丝光亮,幽暗的大树底下,马车静静的停着,车内的女子靠在车窗边上浅眠,眉头紧锁,眼角湿润。
林铮看了眼女儿,知道她又忍不住哭了,只是怕自己担心,才小心隐忍的不发出声音,这样的女儿让她着实心疼。
“爹!”林素堂率先下车,恰好看见父亲放下帘子从车内退出来,“蕊儿没事吧!”
“没事,睡着了而已!”哭的累了,总算睡着了。林铮看了一眼车旁站着的女子,和一个赶车的车夫,“这二位是……”
“小女子秋水,见过林大人!”秋水收起方才的媚态,很是正经的向林铮福了福身子,“小女奉李妈妈之命送林公子和冷公子出城,此番将人交到您手中,妈妈也能放心呢!”
“哦,你就是那个丫头啊,都长这么大了!”林铮似是想起来什么,秋水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倒不是因为他去过什么烟花柳巷,只是十八年前李氏刚将蕊儿抱过来的时候身边便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名唤秋水。后来的数年间李氏都将她寄养在林府保护蕊儿,带到蕊儿大了些,这丫头才被带回去了。“怎么这回……”
“爹……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咱们赶紧走吧,若是有人追来了,可就走不掉了。”林素堂皱眉提醒,也不知是不希望父亲知道秋水如今干什么的,还是不希望他们有过多接触。
“什么人?”林铮有些不解,他只知道冷冽要去刺杀一个人,在他的认知里,那个叫苏潇潇的女子是越王赵澈一直护着的女人,而且是苏家的人,相比对越王殿下而言有一定的重要性,故而并不想冷冽碰她,加之李春华是什么样的人,他多少知道一点儿,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她手里的人,恐难成事。
“先上车再说吧。”冷冽按着胳膊上的伤口,正打算换上另一辆马车,却被秋水喊住,“冷公子,你的伤口上有毒,妈妈说此毒只有白家的人可以解。她还说你既然是冥月门的人,想活命的话还是尽快赶回南疆比较好。这些药可以暂缓毒性,保你一路无虞。”
“多谢!”冷冽接过药便率先上了马车。旧伤未除又添新伤,他有点儿疲累的靠在车上休息。
林素蕊本就没有睡熟,这样大的动静她自然睁开眼瞧瞧。入眼是冷冽蹙眉疲倦的神色和微微泛着紫色的薄唇,她心下一惊,面纱外的眼角再度红了,却又忍着哭声,生怕打扰他休息。
冷冽耳聪,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她此刻的神情,“别难过,我没事。”
林铮瞥了一眼神色有异的儿子,随即摇了摇头道:“烦请秋水姑娘代为谢谢李氏,我们就告辞了。”
秋水再度福了福身子,明眸微微含笑,转身却是半分犹豫都没有。她没有再看林素堂一眼,即便有那么一丝贪念。
林素堂攥紧的拳头终是松开,忙扶着林铮上了马车,“爹,我们真的可以回去了。”
“先送冷冽回南疆吧。”他们原本就是要回南陵老家,如今便多走些路,送他去南疆便是了。“没听秋水姑娘说什么吗?”
“知道了爹!”转身,瞥一眼那登车的身影,而后扬鞭离去,林素堂有些心绪不宁。
***
清晨的凝香阁向来安静,门窗紧闭谢绝访客。然而此刻却是府兵云集,前后门都把守的滴水不漏。赵瑾一身黑底红边莽纹长袍,四爪金龙冠上插着一根龙涎珠簪子。苏潇潇第一次看见他穿朝服在自己眼前站着,庄重贵气却又不失他一贯来的书卷气息。如今还那般关切的望着自己,叫她有些不忍心。
“李氏回来了吗?”他看了一眼进来催促的护卫。
来人弓着身子行礼道:“还未归,只是王爷你该出发了,误了时辰陛下会怪罪的。”临行前老王爷千叮咛万交代,看着点庆王殿下,莫要他在胡作非为。官员年中审计可是大事,容不得半点差池。办得好,那边是圣眷隆恩,办不好可就是不是贬黜这样的下场了。
赵瑾心中焦虑,可眼下实在放不下潇潇。昨夜遇刺的事情如今他还心惊,一想到那刺客可能在暗中盯着她,直等着他离开便会冲出来刺杀潇潇,他便不敢放下心来出京。
“不等了,你跟我一起走。”赵瑾拿了个锦缎披风裹在苏潇潇的神色,点了凝香阁一个丫鬟简单的收拾了她几件随身换洗的衣裳便打算带人离开。
苏潇潇一顿茫然后才反应过来,“殿下这不合规矩,潇潇是罪奴之身,非一般烟花女子,若是走失了,李妈妈也会难逃罪责。”
“我是王爷,想带个人还需要她李春华点头?”
“赎身亦不可,除非纳为妾室!”李春华恰好赶到,刚忙完了冷冽留下的烂摊子,此刻恰是换上一副唯唯诺诺却又不敢妥协的嘴脸,“庆王殿下就莫要为难老妇人了。”
“纳为妾室?”赵瑾眸色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在看见苏潇潇脸上的苦涩时瞬间消失殆尽,她不愿意。她竟然不愿意,心有所属吗?谁呢,越王叔吗?他不愿意勉强潇潇,只能苦涩的笑道:“权宜之计,你若不愿届时我会放你离去!”
苏潇潇哭丧着脸,若是这般简单,当初越王爷也不会迟迟不带她离开此处了,她摇了摇头,“王爷同情潇潇,潇潇又岂是不知感恩的人,此番王爷不嫌弃潇潇身份卑贱,收在身边为奴为婢万死不辞!”
李春华微微眯起眼眸,仔细打量起她教了三年多的女子,竟有些看不透了。从前的那份高傲没了,那份执着也没有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行了,今个我就要带走潇潇,李妈妈看有什么需要的?银子还是什么你尽管开口。”
“如此便随我来吧!”李春华也是个生意人,这么个烫手的摇钱树在身边多年,虽然忌惮却也赚了不少,此刻庆王殿下铁了心的要带走她,李氏自然不会放过敲诈的机会。
罪奴之身是入了贱籍的,即便被人纳妾那也是最低等的,如那通房丫头一般不得位分,更是永不能扶正。若是有朝一日被厌弃休离了,那也只能回到这花街柳巷之地,没得寻常日子过。
赵瑾不懂这其中的细节,只觉得将她带出去便好。苏潇潇虽然知道,但此刻她就是跟着赵瑾去南下,因此也顾不得其他了,哪怕以后再回来也根本不在乎。
狠狠敲诈了一笔钱之后,李氏拨动着算盘,最近毁坏的桌椅窗口,有了一大笔修缮的钱了。
十月中旬,庆王终于出发南下。官员审计兵分两路,另一路的陵王府却迟迟没有动静,朝中好事之人已经开始上书参奏陵王赵熙玩忽职守,已消失多日不见踪迹。东宫太傅们更是极力撺掇皇上将北上官员审计的事情移交给太子殿下,加之近来殿下身子有所好转,他们自然更加兴奋的上蹿下跳,笼络人心。毕竟东宫是正位储君,未来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皇上猛然咳嗽了几声,目光逡巡在朝中各大臣的身上,许久才道:“昨日朕收到密报,说是陵王在洛水遇刺,情况尚不明朗。此番越王不在京都,那这北上官员审计的事情众爱卿看是一并交给庆王,还是……移交给东宫?”
“儿臣惶恐,近日来儿臣身子虽有好转,但是在不宜长途跋涉,恐难担此重任,不如此事便交给新任吏部尚书刘江安刘大人。”赵钦出列奏请,面上恭敬,却不免抬头偷偷瞄了两眼殿上的人,见他愁眉深锁,心中却有些欣喜,自己猜对了。
刘江安确实是个人才,但是却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人才。办事能力自不用说,比之林铮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为人处世方面就比林铮差太多了,丝毫不懂得为官之道,好像他就是吧尖刻石头上磨不平的棱角,逮着谁戳谁,皇上也不例外。之所以提拔他登上这个位子,实在是因为他的才而不是因为他的人,所以皇上也不是很待见这块臭石头。但不得不说他是个北上审计官员的好人选,毕竟油盐不进,想贿赂也得掂量看看。
“行吧,那就他吧。”再不情愿也只能如此。“下朝后,葛爱卿留下。”
朝臣散尽,东宫几个太傅纷纷围到赵钦身侧询问究竟。葛浩峰却有点儿茫然的跟着内侍去了尚书房,刚行了礼,却迟迟不见皇上叫起身,这才抬头看了一眼。
龙椅之上,皇上抱着个纤瘦白嫩的内侍,下巴埋在那内侍的肩窝,衣衫微微敞开着。背对着葛浩峰的内侍只叫他看见了红的发烫的两个耳朵,不用听声音他便知道皇上在干什么,于是又默默的垂下头。许久才被叫起,只听得上头下了命令道:“你派巡防营的人去找找赵熙那小子,朕怕有心之人借机兴风作浪。”
“微臣领命。”葛浩峰正打算离去,皇上又开口到:“太子妃陪嫁过来的府兵不是也编入了巡防营吗?东城边上那块荒废了的营地,朕记得给放在那边了吧?这次就派他们去吧,总不能一直吃闲饭吧!”
“是,微臣遵命!”细微的娇喘声让他这血气方刚的身子也觉得燥热,葛浩峰只想着陛下要么赶紧完事要么赶紧将自己踹出去,别在这里受罪了。可是座上的人一直不给命令,只让他在这里站着,听着那挠人心窝子的声音。
内侍扭动着身子,外袍已经散散的挂在胳膊上,露出来雪白的后背,葛浩峰赶紧低下头,轻声问道:“陛下,臣这就去安排。”
“嗯,下去吧!”皇上似乎才意识到他在这个地方,忙里偷闲的挥了挥手叫他滚蛋,见人离去才抚上怀中人的脸,长叹一口气道:“还是你们好,永远不会背叛朕。”话毕,双手更加灵活的抚上他细嫩的皮肤,从小便去势的内侍官长得比女子还娇媚动人,身子柔弱无骨却又比女子更加有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