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轰隆隆的发动机噪音，一大股一大股的浓烟从拖拉机的出气口排出来，被风吹着落在后面，形成了一层叠一层仿佛云卷一般的雾气。
拖拉机的速度并不快，林小川也没有特别在拖拉机上附加操控能力，任着它慢慢悠悠的晃回村里，走马观花般的欣赏着沿路的景色。
在林小川看来，那花依旧是花，树也依旧是树；然而换一个角度看，花便不再是花，树也不再是树。
世界底层那片无尽而永恒的黑暗中，缓缓荡漾的波纹里蕴含着世界的规则，当波纹逐渐扩散，上浮，由世界底层上升到表层，就形成了这些花，这些树。
看破一切事物的表象之后，林小川自然就知道，规则演化万物，而万物蕴含着规则。
林小川虽然一路上慢悠悠的赶路，一分钟都没有停下，也花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回到村子里，以林小川的视力，在刚刚看到村子轮廓的时候，就瞧见了房子上的那一身古衣。
房子是林小川北欧性冷淡风格的房子，那身古衣里裹住的，是清丽绝世的佳人。
西窗面向着林小川，在高高的房顶上迎风站着，大风摇晃不休，把那件古衣吹的飘忽不定，却也衬托出西窗举世无双的妙曼身材。
在大风的压迫下，那件古衣紧密贴合着西窗的皮肤，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如一副锦绣山河的瑰丽画卷，山峰与河谷各自按着规律分布其间。
拖拉机开进村子里以后，林小川把它开回原来的地方，麻利的熄火，却对直接跳下来这种法子还不太熟练，就扶住一扇铁板，姿势僵硬，好不容易爬了下来。
双脚刚沾上地面，林小川就感觉到自己身边突然冲过来一阵翻涌不休的灵力，不慌不忙的走到一边，丝毫不担心自己遭到偷袭。
林小川知道，来的肯定是西窗，在这里的修行者，除了自己也只有她了。而以西窗的高傲性子，根本不屑于使用这种下作手段
“今天下午，是你引起的天地异象？”西窗的身子刚刚站稳，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没办法，西窗执迷于修行大道，本以为自己沟通了世界底层的规则，就是进步最快的了，可是今天林小川引动的那一声天雷，就连西窗也觉得害怕。
那根本就不是西窗能够仰望的天地伟力，面对天地之威，无论凡人或者修行者，都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念头。而引发这道天雷的林小川，天资又该是怎么恐怖！
林小川琢磨了一会儿，想着怎么解释，或者干脆不解释得了，关于修行的东西都玄妙无比，说也说不清楚。
西窗自知理亏，不该打听别人的修行隐秘，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算林小川天赋异禀机敏过人，生来就为了修行，但平时也没见林小川如何勤奋，怎么突然就达到了这种境界？
看到西窗欲言又止，林小川忽然问道，“你的修行大道，是修本心？”
西窗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自己不是在跟着林小川回来以后，就把这些东西说出来了吗？怎么又问起来。
林小川又道，“我的道，是天道。”
“天道，呵！”西窗嘴角讽刺性的扬起，“你敢说你的道是天道？谁给你的胆子。”
林小川摇摇头道，“没人给我胆子，不过我想这天道不善不恶的，我不喜欢。既然我不喜欢，那么我为什么不推翻了这个天道，拿自己当天道呢？”
西窗眼里探究的神色越来越深了，想不明白林小川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小川继续道，“毁灭总比创造简单的多，你看，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同样的，罪恶总是要比秩序简单的多，可是我不喜欢。”
“因为我不喜欢这些肮脏的东西，连带着我也讨厌了这片天，人们说天理昭昭，说因果报应，可是这么多年来你见过几个被雷劈死的？”
“或许很久以前在天上真的有一尊老天爷，不过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所以我想尝试着成为天道。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林小川感觉喉咙里有些干，有点口渴，便把目光落到西窗身上。
之所以说那么多，不止是西窗问了，其实这也是林小川想要说的。
当初李涛问林小川，他有足够的能力，为什么不去做一些大事情，为什么不去尝试着操控全球的药材市场，低价与高价之间的落差利润，不是林小川卖人参这种小打小闹能够比的。
面对这么大的诱惑，林小川有点心动，但也只是有点而已，思考之后就断然拒绝了，直接引发了李涛和他的冷战 因为林小川觉得，赚钱当然没错，但是得生财有道才行。
说到底，还是林小川心底那点正义感在作祟，同样的，林小川看不惯这天地间的恶事，天道不作为，他就要试试自己坐坐天道的位子。
西窗似有所顿悟，站在原地沉思良久，林小川虽然喉咙里干涩，却也在一边安静等着。
十分种以后，西窗忽然很少见的夸耀道，“你很好，胆子也很大，我不如你。”
听到骄傲如西窗，也要说一句不如自己，林小川心中暗自得意，正想回家给自己喉咙里灌上一大杯清水，就听西窗说道，“你，想不想知道……关于莫山的事情？”
林小川正迈开一个步子，听到西窗提起莫山，行动的身子就凝固在半空中，然后转了回来，像野鬼爬出地狱死而复生的莫山，始终是林小川心头的一根刺，当日西窗看见莫山时露出的惊恐神色，林小川还记忆犹新。
只是，因为林小川和西窗之间不太熟，问了也是白问，这个问题就搁置下来，却不想西窗今天主动提起，林小川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忙问道，“莫山，是怎么回事？”
西窗的眉梢，如同飞燕滑过天空时留下的痕迹一般，稍微弯曲了一个角度，仔细想了一会儿，才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这个修行界，是不完整的，其实不过是偶然找到了前代的遗产而已。”
林小川点点头，示意知道明白，这些事情，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西窗的眼眸里，仿佛汇聚起迷茫的大雾，眼神变得及其陌生而久远，似乎对于西窗来说，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得到上古世界遗产的人，只有我，书生，和莫山。同样的灵力，进入我们身体里后，却各自产生了不同的变化，发展到后来，就像你所知道的，我成了法修，莫山成了体修，书生则是器修。”西窗语气里有些感慨，似乎这些话经历了很多年，在今天终于被说了出来。
林小川却皱起了眉头，不为别的，就因为西窗的说法和他理解的不一样，奇道，“不应该啊，怎么是灵力进入到你们体内，就诞生了法修器修体修，难道不是自己选择的吗？”
因为以前听剑奴说过，林小川知道不同种类修行者的由来，可是却从来没听说过，灵力会自我为主人安排修行方向的。
西窗何等聪慧，一眼就看穿林小川的疑惑，淡淡说道，“我们刚得到灵力传承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修行界的事情，如果那时候我们知道了，恐怕连修行者都不愿意成为吧。”
“哦？怎么说？”林小川是越来越奇怪了，修行者和普通人做对比，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为什么西窗不满心欢喜，反而后悔了。
“这就是一个阴谋！”西窗突然暴怒了，原本的面容平静的像一汪清澈的泉水，可是忽然就变成了迸发的火山，过去的事情是点燃这座火山的导火索，记忆的碎片是滚烫的岩浆。
西窗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们找到的，根本就不是上古世界的遗产，而是世界意志的化身，死亡之后留下来的残骸！”
林小川心中大震，心想这件事情怎么和世界意志扯上了关系，世界意志不是早就在上古时期，与整个世界的修行者连番大战之后，消亡了吗？
哪怕林小川曾经遇到过世界意志，也不过是世界意志死亡之后残留的本能而已。
可是现在，林小川却听见世界意志这个名词，不得不谨慎对待，追问道，“世界意志难道还能复活？”
“你知道世界意志的存在？”西窗十分诧异的问道，没有回答林小川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转念一想，西窗也就明白了，林小川已经能够沟通天地，引起天地的玄妙变化，知道世界意志不是很奇怪，正好为林小川遮掩了剑奴的存在。
林小川没有肯定也没否定，跳过了西窗的反问，道，“你们通过世界意志化身的残骸，得到了什么？或者，世界意志，对你们做了什么？”
西窗精致的面容浮现出一抹忧伤，仿佛被林小川的问题，勾起了某些很不好，不愿意去面对的回忆，“世界意志，赐予了我们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