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吧。”
南雅缓缓睁开眼睛，车已经行驶在了道路上。
南雅的双目涣散，视线慢慢聚焦，看着前方车辆的车牌号，轻声道：“是我的错吗？”
“不是。”
南雅扭过头看向杜子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如果不知道，我怎么会出现在璨星娱乐？”
南雅怔了两秒，笑开：“也对。”
南雅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汗水干透，有些粘手：“你为什么这么关注我？”
“第一次亲眼见到一个还算喜欢的女演员，多点关注是正常的。”
南雅认真看着杜子珉的侧脸：“你……真的是医生吗？”
“为什么怀疑我的职业？”
“医生不应该很忙吗？”
“我在休假。”
“休假？”
“嗯。”杜子珉顿了两秒后，补充解释道，“我是私人医生，时间比较自由，最近想放松放松，就给自己放了个假。”
南雅突然间回想起自己实习的那段日子，似乎每天都很忙，在各个病房间来去，出了大型事故，她这样的实习生也是半夜被喊醒过去帮忙。
“私人医生？只负责一个人？”
“一群人。”
“哦。”
南雅本来想多问两句，可问了一句就发现这些事情和她都不会有任何关系，索性不再多问。
问再多又能如何，那是一个和他完全陌生的世界。
南雅看着杜子珉，认真道：“这次谢谢你了。如果你没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群人蜂拥而上，围着她提各种各样的问题，就像她当年在警局，警察给她做笔录，一个接一个问题，让那时本就神经脆弱的她不堪忍受。
法庭上也是，对方律师的穷追不舍，她被问到哑口无言。她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可对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按照自己的臆想继续设问。
她今天没有勇气下车回答记者的质疑，就是因为她觉得毫无意义。她在娱乐圈也有两年时间，她很清楚这帮娱乐记者几乎没有底线和原则，为了博人眼球什么无底线的事都做得出来。
无论她回答什么，这群人都会逼她到她承认是自己的错为止，甚至还会比她当众道歉。
她没有错，她为什么要道歉？
南雅认为，这并不是她的错。
她不会为莫须有的事情道歉。
“就算我不来，你也总会有办法的。”杜子珉笑。
南雅摇头：“如果我有好的办法，我早就逃走了。”
“你只是陷入了某种恐惧之中而已。”
南雅的清眸里闪过诧异：“陷入恐惧？你怎么知道？”
杜子珉的笑容很淡，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蕴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你自己没有发现吗？你在车里的时候，目光都呆滞了，一看就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顿了一会儿后，杜子珉敛了笑意，轻柔地试探道：“你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什么？
南雅的身体往后靠了靠，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仔细回想她都想了些什么。
她想起了自己去警察局辩解，却被一再追问是不是自首。
她想起了自己在法庭上辩解，却被对方律师一再忽略。
她想起了自己初入监狱，监狱里的人看着她时交织着的打量目光。
她想起了电影庆功会上，也是一群记者，喋喋不休地追问她的过去，话筒都抵到了她的脸上。
她想起了前几天在广场上，那个说自己杀过人的路人，那一群诬陷自己伤人的男人。
她想起了很多的事，而这些事的源头都是同一个。
南婉陷害了她，而她没有替自己洗刷冤屈的能力。
今天同样如此，一群为了自己利益要吃人血馒头的媒体，就因为杀人和自杀的两个中学生都是自己的粉丝，便要自己为此做出解释。
她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误做出解释？
“我在想，我当年为什么没有杀死南婉？”南雅偏过头看着杜子珉，嘴角咧开一个难看的弧度，“你说她当年死掉，我偷偷跑掉，是不是会比现在要好？”
“南婉？”杜子珉挑眉。
“就是我当年要杀的那个人。”
杜子珉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重新动手，你会杀了她吗？”
南雅目光专注地看着杜子珉的侧脸，那张脸还是如同初见时的柔和，没有上扬的嘴角微微抿着，似乎这并不只是一个玩笑，而是在认真地问她的选择。
看了杜子珉三分钟后，南雅才开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子珉没有被南雅的视线影响丝毫，却因为南雅的答案皱起眉头：“你刚刚不是说当年杀了她更好吗？”
“因为那是过去时。”南雅轻轻勾了勾嘴角，“因为是假设，所以可以无限幻想。可现实不同，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讨厌的人赔上自己的人生？”
她已经因为南婉浪费了青春失去了母亲丢掉了理想，她为什么还要因为南婉而失去更多的东西？
如果她真的疯狂到不惜赔上自己也要让南婉死，她再见到南婉那一天，她就会在电梯里将南婉打死。
“如果说……”杜子珉顿了顿，“不需要你付出那么高昂的代价呢？”
南雅诧异地看向杜子珉：“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子珉抿了抿唇：“我是说，你有没有考虑过买凶杀人呢？只要给了钱，一切都不会再和你有关系。”
南雅认真思考了下杜子珉的提议，最终摇头：“我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停顿了两秒后，南雅补充道：“我不会让别人握有我的把柄。”
“其实你还是想让南婉死的，对吗？”杜子珉细细解读南雅的话，“如果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是的。”
南雅承认得很果断。
她恨南婉，恨南婉毁掉了她的人生，恨不得南婉立即去死。
但这个世界有规则的存在，有法律的存在，她已经坐了三年牢，她不想再过牢狱生活，更不想因为恨一个人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杜子珉突然间笑了一下：“南雅，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刚才录了音，再将录音放出去，你会面临多大的压力？”
南雅跟着笑了下，毫不犹豫道：“你不会的。”
“为什么？”杜子珉不明白南雅哪里来的自信，“你和我只见过一次，你就不怕我是怀着恶意接近你？”
杜子珉这是算是试探。
他的目的迟早有一天会曝光。以后和南雅合作的时候，他不希望南雅对他抱有太大的成见和过多的防备心理。
“就算你怀着恶意，目的也不是让我声名狼藉。”
南雅很坦然，坦然到杜子珉无言以对。
南雅很聪明，聪明到杜子珉不需要再给更多暗示。
南雅扯了扯嘴角：“不过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的电影，我会高兴一点。”
她不是第一次在生活里遇到喜欢自己的人，但有过交流的就只有一个杜子珉，她内心里希望这份交集能够单纯一点。
“我当然是真心喜欢你的电影。”
南雅笑笑，到此为止就很好了。
人有思想，所以会感觉疲惫。但人可以拥有思考的能力而选择不去深思一些事，这样就会快乐一些。
“你没有别的想问我吗？无论你问什么，我都有可能会回答你。”
“没有什么想问的，你也不必说不必答。”
杜子珉这显然要说些什么的架势反倒让南雅感到害怕，南雅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
知道南雅对自己有了适当的防备，杜子珉没再继续说话，对如今的情形已经满意。
他不希望南雅对自己毫无防备，也不希望南雅对自己有太深的防备。现在的情况，刚刚好。
南雅心烦意乱间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帮我关车门没有？”
对于南雅突然想到这个关键问题，杜子珉有些好笑；“里面有值钱的东西？”
“我的证件什么的都在里面！”
“你放心吧，那群记者的确是无耻流氓，但还没有到偷东西的地步。而且这是璨星娱乐楼下，如果他们手脚不干净，以后就别想在社会上混了。”
南雅认同杜子珉的说法，但仍有忧虑：“那个女生的妈妈呢？她那么恨我，会不会拿了我的证件，将我的个人信息暴露在网络上？”
这个杜子珉也拿不准：“要我送你回去吗？”
南雅想了想，摇头给吴萍打电话。
好歹合作了两年，南雅相信这点忙，吴萍还是会帮的。
“喂，吴萍，我停在公司楼下的车好像没有关车门，你能不能帮我看一看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好的，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后，南雅的心稍微稳了稳。
“真不回去？”
“我可不想再面对那群恨不得剥我皮吃我肉的人。”
南雅仍对刚才的情形心有余悸，如果只是一个人，她可以选择置之不理或者极力争辩，但那么大一群人，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她给淹死，而且那群人根本就不是真的要听她的看法。
只要她开了口，那群人就能断章取义天花乱坠地写。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在家宅着，或者出国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