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握紧了手机:“木青,你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害怕。”
木白很少听到木青如此坚持自己的决定,在任何事情上,两人发生了争执,木青一般都是先退步的那一个,但如果木青坚持,最后妥协的往往都是木白。
以前遇见的事大多只是小到过几天就会忘记的小事,但这件事不一样。
“木青,你只需要诚实地告诉我,你和那个组织的关系究竟深到了什么地步?”木白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她害怕木青已经泥足深陷,她害怕自己救不了木青。
木青并没有理由替那个组织办事,那个组织也并不能够提供给他如同南雅那样的帮助和那样具有吸引力的诱惑。
如果木青参与其中,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
木青站在阳台上,看着这陌生城市清冷的街道,很是怀念和木白同住的房子,虽然楼下有个唱歌剧的天天都要吼几嗓子。
他想木白了。
“我只是拿钱办事。”木青不想木白太过担心太过自责。
木白并不轻易相信:“我说了你别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就是实话。”木青舔了舔一整天没有怎么喝水有些发干想嘴唇,“他当初需要人做实验,你只是实验品,这么成功也是他意料之外的。按理说,我们其实该找他要钱的。”
“真的?”木白并没有听出木青在说谎的痕迹。
“嗯,千真万确。”
木白抿了抿唇:“你现在在哪里?”
“在雇主这边,怎么了?”木青极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木白实在是无法辨别木青究竟是不是在说谎,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木青皱眉深思了一会儿:“大概再过一两个月吧。”
“可是,木青,我想你了。”木白吸了吸鼻子。
听到木白突然一句表达思念的话里带着细微的哭腔,木青大脑停止了思考的能力。
木白说想他了,怎么办?
木青往屋内看了看,咬牙说道:“我会尽快办完所有事回去的。”
木青知道木白是因为害怕才想念他。
他以前也会出远门,木白从来不过问他工作的内容和细节,可这一次木白是真的慌了。
“嗯,我等你回来。”木白得到木青的承诺后舒了口气,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可哭腔仍在,“我这几天忍着不吃糖忍得好辛苦,外面的东西没有你做的好吃,你快点回来给我做饭。”
作为木白御用厨师的木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应了一声:“你再等几天,过几天我就回去给你做饭。”
一两个月变为了几天,木白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木白看向一直盯着她的南雅说道:“南雅,我觉得木青现在做的事和那个人没有关系。”
“他说什么了?”南雅并没有听到木白和木青具体的通话内容,即便病房里很安静,她也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而已。
“他一开始说要一两个月才回来,后来又说过几天就回来了,我想如果木青在给那个人那个组织做事,一定不可能随随便便抽身。”
听到木白的话,南雅也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没有就好。”
见南雅也知道和那个组织扯上关系其实并不好,木白犹豫着问道:“南雅,你如果不想牵扯其中,就让叶从挈给你钱,让你实现自己的梦想。”
虽然她很难再和站在最顶端的一层人合作,但钱还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
南雅知道木白是担心自己,笑了笑,反过来安慰木白:“我心里都有数的,现在只是在衡量到底什么在我心里更有价值而已。”
自从叶从挈找到她之后,她一直被天平两端的力量所拉扯着。
一边是她从小到大的理想,救死扶伤为医学事业做出贡献,一边是她中学时代便萌生的梦想,和一个完美的男人在一起让他变得幸福也让自己变得幸福。
这都是她的理想梦想,在酝酿了很多年之后变得同样的沉重,让她无法短时间内分辨孰轻孰重。
不过如果真有认真计较,她其实更偏向叶从挈,哪怕这个选择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甚至让她内心充斥着顾崔嵬所说的那些不可避免的担忧。
但现在顾崔嵬在天平的另一端添了砝码。
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父亲的死亡,没有遗体,她就一直坚信自己父亲还活在人世。
如今顾崔嵬告诉她,她的父亲还活着,而且就在他那里,她没有办法不心动。即便明知道她父亲看到如今一无所成的她会很失望,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见到自己父亲的念头。
那个醉心于自己的医学研究看不到外物的人,给予了她一生的梦想,让她为之努力了二十几年,她想要活成自己父亲的样子,无论要付出多少努力。
她前进的步伐在几年前因为南婉的嫉妒心和恶意而终止,但现在她有一个机会可以重新开始,而且她还能见到自己的父亲,继续自己父亲未完成的研究。
这一切都太有吸引力了,让她无法冷静下来思考究竟该如何选择。
所以她给木白打了电话,无论怎么样,她都希望能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告诉自己该怎么做。
她以为木白会支持自己的决定,她没有想到因为这件事和木青也扯上了关系,木白对这件事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南雅,你要不要和叶从挈说一下这件事?”木白试探着问道。
木白之前支持南雅,不过是将心比心。
她也坐过牢,并且因为这段经历只能做个编外人员,给其他人做辅导,她费了无数心思做出的决定都变成了别人的成绩,这种感觉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还是做着原来的工作,却没有了原来的地位,也没有了原来的成就感。
而南雅比她还要惨,因为这段不堪的经历,她连继续自己事业的机会都没有了,甚至新的事业也被舆论所压垮。
但这件事牵扯到了木青,木白就不得不多思考一些事。
她自己愿意做的事,却不一定愿意木青去做。
在这百般思量之下,她认为南雅也该多考虑考虑,毕竟南雅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叶从挈。
叶从挈对南雅的心意,她已经能够确认。
以叶从挈那么爱南雅的心,如果让叶从挈掏钱给南雅支持南雅的事业,南雅或许也能够在新的旅程上开启自己的事业。
南雅看着木白,轻轻扯了下嘴角,缓缓摇头:“如果我告诉他这件事,会发生我不愿意看到的事。”
她的父亲,已经和顾崔嵬一起近二十年,牵扯得有多深不言而喻。
叶从挈知道了顾崔嵬,就代表周崇啟薄月白知道了顾崔嵬,他们一定会将顾崔嵬的团伙一网打尽。
到时候,她的父亲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理想和光明之间,南雅尚且犹豫不决。
亲情和正义之间,南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亲情。
她不是普遍意义上无私的人,即便她不加入顾崔嵬的组织,她也不会主动供出自己的父亲,让自己的父亲受到牵连。
“什么事是你不愿意看到的?”木白疑惑地看着南雅。
南雅之前对是否要加入哪个组织有着明确的摇摆不定的态度,但她此时的太多太过坚决,让木白不由感到好奇。
南雅看着木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木白:“木白,如果木青和这个组织有关,而你知道这个组织的所有秘密,你会将你知道的一切告诉周崇啟他们或者警方吗?”
木白瞪大了眼睛看着南雅:“你是说……”
“嘘……”南雅将手指竖在唇边。
木白下意识地环顾了四周之后凑近南雅,用几乎只有空气的声音说道:“你的家人也参与其中?”
南雅轻轻点头。
木白吓了一跳:“你不是说你只有一个哥哥了吗?据我所知他是做生意的,难道他给那个组织输送金钱?”
听到木白提起南霆,南雅的神色黯了黯,摇头说道:“不是他。”
“那是谁?”木白立即追问,几乎是下意识的。
南雅看着木白:“是我爸爸。”
“你爸爸?”木白惊讶得眉毛都因为瞪大眼睛而往上提了将近一厘米。
看着木白夸张的嘴型,南雅点头:“是的。”
木白捂着自己胸口,很久才从震惊中平复下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南雅,轻声问道:“你把这一切告诉我,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南雅的脸上满是镇定,轻笑道:“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而且我怕我会忍不住做出错误的选择。”
看着南雅脸上从容中带着释然的神情,木白有些怔然。
面对这样的南雅,她连一句得体的安慰的话,或者是鼓励性的支持她决定的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知道是错误的选择,为什么不直接放弃呢?”木白的眼睛里透着不解。
南雅笑:“木白,人有时候就是很固执,明知道是错的,还是想要去做,明知道是火坑,还是忍不住想要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