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武新和吴琦走了，南雅看向杜子珉：“你怎么不走？”
杜子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纱布，苦笑道：“我这要怎么走？”
南雅想了想：“我送你。”
杜子珉却摇了摇头：“南雅，虽然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喜欢我，但我还是想要做一个配得上你的人。”
南雅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杜子珉的话。
“南雅，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顾崔嵬提供资金，我利用自己的智慧，我们想要做出改变整个医学史的事。我认为我们有能力有资金，一定能够成功。而且我们还和所有的实验者签订了协议，按道理来说，我们的行为都没有什么错。”
杜子珉抿了抿唇，润了润唇之后说道：“可看到你因为那些实验者而回来，看到你因为后悔而不眠不休地计算和做实验，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或许做错了，或者说，我并没有我所认为的那样对。”
杜子珉抬头看着黑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的南雅：“还有像你这样的人，你并不愿意卷入我们的是是非非，可我们却还是硬把你拖了进来。在你的事情上，我知道我做错了。看到你即便误会了叶从挈还是跟着他走了，我除了难过之外，还对你有着愧疚。如果不是我们摧毁了你和他的共同回忆，扭曲了你对他的真实感情，你们会过得很好。”
南雅低着头，沉默着。
她都说了原谅杜子珉了，杜子珉为什么还要说这么一番话？
她其实并不想听这些，因为她觉得自己和叶从挈大概没有以后了，而且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无能为力的事一再提起也只是徒添感伤。
“杜子珉。”
杜子珉诧异地看向南雅，他察觉到南雅的声音和往常不同，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他在认真的道歉，她为什么会不耐烦？
南雅看向杜子珉的眼睛：“我说过了，我们的事，一笔勾销了。你不用对我道歉，我已经不怪你了。至于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你的想法能有所改变，我很高兴。但是，你没有必要把这些心情告诉我，因为我无法给你任何回应。”
杜子珉和南雅对视了一会儿，心里涌起无限的感伤：“我真的只是想和说说话而已。”
南雅认真道：“你肋骨不好，还是少说话为好，不然影响恢复。”
杜子珉：……
杜子珉确定不离开，南雅也没有勉强他，只是说希望他以后好好做个人，然后就不理他了。
实验室里人心惶惶，很多人不想真的惹上麻烦，都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
离开的人都是有家人的，他们有地方可去，有人会给他们提供能遮风避雨的住处，给他们提供温暖的衣服，给他们提供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而没有离开的人，都是无处可去的人。
和她一样。
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南雅，南雅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般，像另一个实验台上的柏睿一样，将所有的心绪都投入到了自己的实验之中。
她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在无数前人积累的经验下，避免了很多弯路的条件下，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她想在周崇啟他们到来之前有所收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杜子珉就坐在旁边，专注地看着南雅。
他很少这样明目张胆地看着南雅，他往往是和南雅配合着进行工作。
此时他受了伤，一切都即将结束，他不再害怕任何的目光，也没有任何的犹疑，大大方方地看着眼前专注又美丽的女人。
他并不后悔喜欢南雅，南雅的确是值得他喜欢的人，只是他们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遇见。
如果他们年龄相仿，他们在大学校园里认识，他们或许会成为羡煞旁人的一对。
即便他比南雅大上好几岁，如果他是南雅的学长或者是南雅的前辈甚至导师，他可以引导着南雅一步步向前，慢慢和彼此的灵魂引起共鸣。
可是他们偏偏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下遇见，他要费尽心思地骗取南雅的信任。
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个刻意的错误，他得不到南雅，是早就注定好了的事。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现在立即出来！立即出来！”
扩音喇叭的声音透过层层水泥传到了实验室，南雅抬起头，其他人也抬起头。
在漫长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睡觉，一直在这里待着。
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感觉，那些人今晚就会到，结果如他们所料。
南雅走到柏睿面前，打断了柏睿的实验。
看着柏睿对自己吹胡子瞪眼，南雅轻笑道：“我们出去吧。”
柏睿瞪了南雅一眼，低下头拿着本子和笔计算。
南雅抢走了他的笔和纸。
柏睿怒不可遏地指着南雅的笔和纸骂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这是要翻了天了？”
南雅仍旧轻轻扬着嘴角：“跟我们出去吧，无论以后如何，我给你养老。”
柏睿愣了一下，摇头道：“我和你无亲无故，用不着你给我养老。”
“可我愿意。”南雅坚持着抓住柏睿的手，闻言安抚道，“外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虽然外面的世界和二十年前甚至十年前都有了巨大的变化，但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没有洪水猛兽，只有愿意，就能够好好生活。”
柏睿看向南雅，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神色。
南雅再接再厉道：“我很佩服你，也很崇拜你，我愿意照顾你以后的生活，哪怕你以后再度犯病。”
柏睿诧异地看着南雅，眼神一点一点变深：“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嗯？什么人？”南雅疑惑地看着柏睿。
柏睿看着南雅，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我女儿。”
南雅的心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淡了下去。
柏睿并没有注意到南雅的表情变化，低下头继续鼓捣自己的东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道：“我女儿应该比你大一点，她小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大人，现在应该也是个很成熟的女人。她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顾崔嵬时常对我说，我的女儿未来或许会超越我。我想也是，我当年穷困潦倒十分艰难才能求学，而我的女儿进入了很好的学校进行学习，她一定会比我优秀。只是我病了之后，时常会忘记顾崔嵬，有时候他过来的时候，我正发着病，他也不能和我说些什么。但我相信，我女儿一定过得很好，大学毕业之后进入了医院或者一个不错的研究所。”
看着柏睿低着头做着实验，脸上是满足的神情，南雅开始心虚。
她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达到柏睿的期望。
柏睿期望中的她，和她曾经对自己的期望一样。
“顾崔嵬问过我，可不可以让我女儿来继续我那个未完的研究。我让他去找别人，他问我为什么不要她来，明明我也是想念她的。我这个做父亲的已经弄成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怎么能让我的女儿也变成这样？”柏睿抬起头，看着南雅，“你说是吧？”
南雅的喉咙发紧。
杜子珉担忧地看着南雅，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柏睿看着南雅叹了口气：“你们都出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南雅坚决地摇头：“我在这里陪你。”
柏睿看了眼南雅，轻笑道：“随你吧，反正等会儿外面的人进来了，你也是要出去的。”
南雅动了动嘴，想把柏睿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可最后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就在此时，那些听到声音往外面走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地回了实验室。
南雅看着他们面色凝重的样子，刚想开口问情况，就看到了云雀带头的一群人。
基地里除了他们这些做实验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这许许多多的人里，就有云雀他们那一群负责基地安全和解决意外的人。
云雀手里拿着枪。
南雅立即就明白了这些人往回走的原因。
那群人被持枪的人堵在了角落里，云雀走向了柏睿：“柏先生。”
柏睿抬起头，看到了云雀手里的枪，也看到了其他持枪的人，皱眉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云雀对着柏睿说道：“我想请您离开。”
南雅惊讶地看着云雀，完全猜不到云雀要做什么。
南雅紧张地挡在柏睿面前：“云雀，你要打要杀冲着我来！”
云雀深深地看了南雅一眼，对着南雅说道：“你也一起。”
南雅回头看向柏睿，她以为柏睿会拒绝，柏睿却站了起身，走在了前面。
南雅见状，立即跟上去，看到杜子珉跟过来，便扶着杜子珉一起走。
无论如何，杜子珉因她受伤，她都不能将杜子珉单独放在这里。
云雀看了眼杜子珉，没有阻止杜子珉离开。
被堵在角落里的一群人里有一个想要开口问为什么南雅他们能走，云雀抬起枪，一枪爆头。
其他人顿时只敢老老实实地抱着头缩在角落里，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云雀随着南雅他们离开，其他持枪的人则是守着这些人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