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汶见他似乎动了真格,那埋怨的眼神格外真实,她突然有点害怕,害怕儿子会造反,会挣脱她的约束、控制。
“明翰,我不想和你吵,我所做的一切,是真心为了你们,你以为在你小时候,我不想多陪伴你吗?但我一个人要支撑起我们的衣食住行,当年生活有多拮据,你也是知道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啊!”
“在这个家不耍心机,你以为我们能站得稳根子吗?聂冠麟把所有股份转移到聂司城身上,都不分点给我们,他那是什么心思,难道你不清楚吗?”
心如明镜的聂明翰,紧皱着眉头,“他虽然没有把他的股份留给我一点,但我原本就是聂氏总经理,手里也有一点的股份握着,这些年他转移到我们手里的物业还少吗?但妈妈你呢,一次次在篡夺公司大权,一次次勾结股东,你的用意是什么?”
苏汶被他又一次问住了,她眼神闪躲,不予回应。
聂明翰精亮的眸却炯炯盯着她,趁机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我多年,你从来没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苏汶心里一咯澄,全神戒备起来,心虚别过头。
“妈,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是因为连你都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对吗?”
“胡说八道!”苏汶冷喝一嗓子,强势说道:“不许再问这种问题。”
聂明翰轻嘲一番,“我怎么就不能问了?”
“你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聂明翰,你清醒一点,现在你的重任是什么?是夺回公司主权,是要和我一致对外,抵抗聂司城。”
她命令的口吻令他特别反感,聂明翰不搭理她,往外走去。
苏汶追上前,一把扯住他,“聂明翰,你要去哪儿?给我站住!”
聂明翰厌恶地甩掉她的手,不声不响。
“你给我安分点,现在还想出去惹事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的事我不管,谁来管,你的一切必须都听我说的去做!”苏汶一如既往的强势,以往她说到这个点子上,儿子都会乖乖听命于她。
“我不干了!”他眉梢出现少许的疲惫,“我厌了,倦了,我不想再什么都必须按照你的步伐去走了。”
他突然抬头看向她,眼底起了一丝偏执,“你以为我吸毒真的是因为陆菲吗?我只是想摆脱你的控制,想要点自由,想叛逆,药物会给我一种飘然自由,抛开一切烦恼的爽劲,哪怕短暂,却令人神往,你知道……”
“啪——”
苏汶反手又是一耳光,“你给我闭嘴!”
“药物会害死你的!”
聂明翰低垂着眸,不说话。
“你现在给我回房间,不许出去惹事,你要坚守到最后,没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谁会笑到最后!”
她眼底闪过歹毒,嗤笑,“聂司城也不一定能赢到最后!”
她沉静在自己的想法中,一时间忽略了儿子的表情,他那张极致压抑,极度愤然的脸,带着一丝决然,厉声反驳她,“别再幻想了,一切都已经完了,完了!余董已经败露被抓,公司剩下的那些人都是墙头草,你根本不知道,我那天承受了怎么样的冷眼,什么样的嘲讽,我不想再争了。”
话落,他如一阵飓风冲了出去。
“明翰……”
“聂明翰,你给我回来!”
无论苏汶如何喊叫,聂明翰依然没有回头,毅然离开了聂家。
几天过去了,张伟邦的伤已经转轻,这几天钟队锲而不舍地盘问他关于姚海欣的死,但他一如既往地不松口,不改口。
从医院转移回厅里的张伟邦,没有回扣押室,直接被带去审讯室,又一次盘问。
铁栅栏隔开分岔线,好比正义与邪恶。张伟邦穿着桔色马甲,双手和双脚都被铁铐紧锁。
钟队刚坐下,还没等他开口,张伟邦那干哑的嗓音扯亮,懒洋洋说道:“除了姚海欣不是我杀的,其他人都是,哦……那天袭击倪曼青的也是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能逃出我的手心……”
钟闻天严峻地皱拢眉头,“你为什么要袭击倪曼青?”
“她……”张伟邦嘴角流转着玩味,“我想杀谁就杀谁,还需要理由吗?”
“……”
钟队眸色沉沉盯着他,张伟邦心中坦荡,也神色定定地和他对视。
这几天软硬兼施,这个张伟邦却迟迟不改口,难道那个人对他真的那么重要?
钟闻天喊来手下,和他低语几句后,给了一份资料到钟队手里,钟闻天打开,直接拿到他跟前,让他自己看。
张伟邦戒备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什么都没说,才低下头看资料。
原本平静的脸,如拉扯出涟漪,渐渐有了微妙了变化,随着时间这抹风向吹得越发频密,他的脸色渐渐沉了,眸底跳动着思疑。
良久后,他突然轻松一笑,“你这份东西是不是假的?”
钟闻天一脸平静,没有半点玩笑成分,“这是聂司城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的。”
看得出他还在猜疑,钟队又说道,“这份东西其实几天前他已经给我了,我没有马上给你,是因为我亲自去核实了,是真的!”
张伟邦的目光,又重新回归到那份资料上,双手渐渐握紧,突然猖狂大笑,亦喜亦悲的笑声,透着凄厉空灵,又带了几分自嘲。
突然,他狰狞地看向钟队,神色狂躁,大吼道:“我要见他们,我要见他们!”
钟闻天静默片刻,淡淡问道:“你要见谁?”
“聂司城,倪曼青!”
聂司城和倪曼青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要求见他们,接到钟队电话后,马上赶来。
考虑到张伟邦情绪突变、病态的心理,所以他们的会面室有点特殊。
张伟邦依然坐在高至胸前的囚笼中,手脚被铐着固定,倪曼青和聂司城则坐在他不远的一张桌子前,双方以这样面对面的方式交谈。
张伟邦阴森森的眸看着倪曼青,透着一许兴味,“倪曼青,你够命硬,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是我的目标了。”
“那个便利店!”
倪曼青的神色清冷又严肃,虽然缄默不语,但那锋芒的眼神,如果化为刀刃,早就可以索人性命。
聂司城对他具有侵略性的目光,心生厌烦,打断他的遐想,“你找我们来,就想说这些?”
他的“提醒”,令他收回目光,问道:“聂明翰的父亲是谁?”
“不知道!”聂司城没有一丝犹豫,但冰冷的目光却透着真诚,“苏汶从来没有提过这一点。”
打量着张伟邦复杂的脸色,聂司城趁机反问一句,“聂明翰的父亲是谁,难道你不是最清楚吗?”
是的,曾经他坚定不移地相信,聂明翰就是自己的儿子!
可看了那份出生证明,他动摇了,想起苏汶以前的职业,他这种信念抽离得更加离开。
但维护单薄尊严的张伟邦,瞅着他,“你耍我!”
聂司城心平气和,声音淡凉依旧,“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怎么耍你?”他故意一顿,连眼神都变了,“真正耍你的人,是苏汶!”
“不,不是她,不可能是她!”这是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往往以这种口吻说出这种话调的,都已经输了。
聂司城善心地提醒道:“不是她?钟队说你杀陆菲那晚,逃出医院后就有人匿名打电话举报你的位置。”
他故而往前一倾,深沉的目光染了蛊惑,“试问,谁知道你的躲藏位置?”
“她一直利用你对她的亏欠心里,利用你!”
聂司城这句话如一道魔音,直击张伟邦的心魂。
他音量拔高,语气多了丝狂躁,“不……”
见他意识有了些薄弱,聂司城趁机说道:“你是1983年5月入狱,聂明翰是1984年6月出生,时间相差13个月,哪个孕妇的孕期会是13个月?难道你以为聂明翰是哪吒吗?”
倪曼青看着张伟邦渐变的神色,眼底含了笑,司城不仅对对手有一套路,就连对罪犯,也有一手。
“方耀辉和陆菲和你没任何关系,也不是你憎恨的对象,你没有必要杀他们,除非你是帮人做的!”聂司城一步步,由浅至深把他带入话题陷阱。
张伟邦的眼神变得愈发幽暗,只要一个引燃点,就能一触就发。
“还有那对最无辜的学生情侣,你做这些,到底为了什么?”
这句话,问到他心里去了。
是啊,他处心积虑,辛辛苦苦做这些,图什么?
聂明翰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
“哈哈……”张伟邦仰天狂笑,更像是自嘲。
他就会个彻头彻尾的白痴,没头没脑的竟然会相信苏汶的话?
“对,聂明翰不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事情,到头来还被我最信任的人出卖了,为什么?我为什么那么愚蠢!”
他质问的声音透满苍凉,又有无穷无尽的怒火在拉生,怒气烧红了他的眼。
气氛很紧绷,他们对面的张伟邦,就像一只彻头彻尾被挑怒的兽,奈何再愤怒,他不过是囚笼中的鸟,再也飞不出来磨刀霍霍,恣意妄为!
倪曼青善于把握时机,故意在这会儿问道:“你是怎么杀了姚海欣?”
聂司城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笑痕划过,真是聪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