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攘攘,透过叶缝洒落的十字光影,透过挡风玻璃滑至车内,落在那张英俊带着几分狂野的脸庞上。平日净湛的下巴结了淡青色的胡茬,衬衫解开了头三枚钮扣,结实的肌理度了层成熟的金光。
聂司城微微转醒,敞眸间,刺眼的光令他不适应地重新合眼,稍后,完全清醒的他,坐了起来,扭动着因彻夜不良睡姿下,紧绷酸痛的肩颈。
这是哪儿?
他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绿油油的草地,规矩的白线纵横交错,划分出球场的大小,不远处还设有两个球门,球门铁框却刻了斑驳的铁锈,那是经历岁月风雨弥留的痕迹。
在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下,他仿佛看到一个小男孩,跟随着母亲的脚步,迎着阳光,洒着热汗,在这片绿油油的足球场,欢快地踢着足球!
母亲温柔的嗓音回荡耳际,带着润物细无声的温暖,震荡着他复杂的心。
叶琛来这,是因为母亲吗?
聂司城眉宇闪过一丝复杂,拿出手机,发现处于关机状态。一抹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马上开机,发现许多未接电话,有几个陌生的号码,但更多是倪曼青打来的。
他回拨过去,很快,电话那头传来倪曼青焦急的声音,“你在哪儿了?”
她的语气透露了许多信息,聂司城平静扬声,“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凉的声线,令倪曼青一怔,问道:“司城?”
“嗯。”
“昨晚叶琛出现了!”倪曼青的语气透着无奈。
“我知道。”
倪曼青三言两语把昨晚叶琛殴打章先生的缘由告诉他,“……今天办案人员找上门我才知道他又惹了事,但打你手机无人接听。”
聂司城很冷静,眼底泛过思量,“私了。”
“你认为可行?”
“这是最快捷简单的解决方法,他这种人,不会跟钱过不去。”他鹰眸透着智慧的光,俊朗的脸庞幽冷深沉。
倪曼青思索后,应道:“你不用出面,我替你去解决。”
“不,”聂司城果断拒绝,“你不合适。”
“那你打算让谁去?”
“方叔,这事让方叔去办!”
方建平背后代表的是聂氏集团,有权威的背景保驾护航,对方要是识时务之人,不会得寸进尺,这件事就能小事化了。
“这……合适吗?”倪曼青迟疑,她知道,聂司城一向不想过多与聂氏沾边。
聂司城笃定回答:“方叔的身份出面去办此时,最为妥当,如果是你,他只会提出更无赖的下三滥要求。”
“好,听你的。”
……
下午,艳阳直挂,医院消减了几分阴冷气息。
在聂司城的安排下,倪曼青和方建平来到医院,倪曼青止步于病房前,两人却听到里面不悦的责骂声,“让你削个苹果都笨手笨脚,还不去清理干净!”
“我渴了,快去给我倒杯水!”
“给我去拿根香蕉过来!”
熟悉的声音,令倪曼青皱了皱眉,方建平和她相视一眼后,不卑不亢地走了进去。
方建平稍微敲了两下门,提着果篮走了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章先生,左手骨折包了夹板,右腿软组织拉伤打了石膏,鼻青脸肿,看起来狼狈又有几分可怜。
他看着走进来的方建平,一身西装革履还带了果篮,这是来探他的?
但这个人他不认识?
章先生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疑惑,咬了口香蕉后,问道:“你是谁?”
方建平送上名片,“我姓方!”
章文添狐疑地腾出手,接过他的名片,看着上面的几个大字,眼睛陡然一亮——
聂氏集团董事长高级助理?
聂氏集团,涉及商业、文化、金融三大产业,是位列全国前十强的大企业。
章文添不得不对眼前人刮目相看,连忙扔下香蕉,擦了擦嘴巴,想要坐起来,可他稍微一动,扯到身上的伤口,只好作罢。
他笑脸相对,看着他好奇问道:“方先生,你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方建平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不急不慢问道:“你是住在时代公寓12楼的章先生吧?”
“是啊!”他有些茫然。
“我是代表聂司城来跟你谈,我们打算与你私了。”
方建平表明来意后,章文添的脸色一变再变,原来是那小子招来的人!
“聂司城?”他扬怒,不屑道:“你是说把我揍成这样那小子?”
“你口中的那小子,是我们聂氏的继承人,下一任董事长。”方建平说着,拿出一张20万的支票,“为表我们的歉意,这张支票无条件赠予给你,也算是对你的赔偿。另外,如果你在工作上遇到不如意的,也可以联系我,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份新工作。”
章文添接过支票,暗自数了数2后面的零头,20万,够阔气,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是个富二代!
但是——
他轻蔑地放下支票,眼里眉梢甚是不爽,“他把我揍成这样,医生也说了,没有一头半个月,我根本不能去上班,他耽误了我的工作,还要养伤,20万,怎么够支付我的医疗费和误工费,我还请了护工,这还是一笔不少的花销……”
人心不足蛇吞象,章文添双眼一时间被金钱迷了理智,他厚着脸皮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试图索取更多!
方建平明眸渐渐转寒,语带警告,“那你想要什么?相信章先生也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
他的话,点醒了他,章先生悠哉拿起放下的香蕉,又咬了一口,眉梢飞扬,明确加码,“再加10万。”
方建平压了压眼底的寒光,利落拿出支票本,又写了张10万的支票递给他,沉声道:“这里一共30万,章先生应该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30万轻而易举拿到手,章文添嘿嘿一笑,奉承一句,“大公司的人果然爽快,我这就打电话!”
“喂,张先生,我要撤诉……”
稍后,事情办妥,两人离开了住院部,走到停车场的分岔路时,方建平喊停了倪曼青,“倪小姐,请留步!”
“方叔,你有事?”
他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这件事虽然司城是出于维护你,才打了人,但这种暴力冲动的行为,是不可取的;他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亦或有什么烦心事?”
倪曼青自是知道个中缘由,但不好实话告诉他,“他最近没什么烦心事,应该只是一时冲动。”
方建平皱了皱眉,“他以前可不是这性子,一向沉稳懂分寸,怎么最近老是做出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呢?”
倪曼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实际上,对于这种问题上,她说什么都是错。
在倪曼青这儿得不到答案,方建平暂且压下疑惑,和她道别后,两人各自离开。
倪曼青来到车前,一抹铃声打断了她拉车门动作,是沈瑞军的来电,她眼角跳了两下,迅速接通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沈瑞军暴躁不安的声音,“蔡济文那个人渣,要拍卖我姐姐的画像!”
这么突然?
“你冷静点别生气,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谈谈?”
“我要去展览中心找蔡济文,我绝对不会让他卖掉我姐姐的画像。”他咬牙切齿,还喘着粗气。
“你别冲动,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后,她迅速上车,一边启动轿车,又给钟队打了通电话,“钟队,沈瑞军刚告诉我,说蔡济文要把《追忆》,就是沈忆之的肖像画拍卖,他现在已经在去展览中心的路上,我听他情绪很不对劲,怕他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请你们马上派人过去支援……”
展览中心,人潮涌涌,哪怕蔡济文的画风变得抽象诡异,跟风从众者依然热衷推崇。
头戴鸭舌帽、背着黑色背包的沈瑞军,一步步往展厅走进。他眼底压着暗涌,愤怒让他的面容变得骇然可怕,他目光紧揪着前方。
“小心点,别磨损了!”
“那边,注意那个边角……”助手正在指挥着工人把画拆下来。
沈瑞军打远看到三两个人正在拆画,眸仁一缩,马上冲上前,咬牙阻止,“你们别碰我姐姐的画像!”
助手闻声,转头看去,看到一脸激动的沈瑞军,把他拦住,“你是谁……别……啊!”
他话未说完,已经吃了沈瑞军一记拳头。
沈瑞军出拳利落,直接把助手撂倒。
那几名工人见此,马上上前阻拦,“你要干嘛?”
“这里是展厅,你别乱来!”
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的沈瑞军,如狂躁的狮子,他激动地拎住一名工人的衣领,破口大骂,“你们,你们谁也不允许把我姐姐的画像挪走!”
“你是谁啊,蛮不讲理。”工人试图把他推开,一来二去,沈瑞军不耐烦地抡起拳头,往工人脸上砸去。
其余两名工人,见此上前帮忙。
就在沈瑞军和工人纠缠间,助手已经偷偷跑去向蔡济文报告。
这边的动静,惹来了不少围观者,一个个指手画脚,议论纷纷,好奇这个肇事者的来意。
蔡济文拨开人群,看着滋事的沈瑞军,又看看撤在一旁的油画,命令道:“你们马上把画搬走!”
“谁都不许搬走这副画。”沈瑞军面红耳赤,扯亮嗓子大吼,站在画前双手张开,不让他们靠近一步。
工人一时拿不定主意,愣站在那儿,犹豫不决。
蔡济文隐藏在镜片后的眸仁,闪过一丝阴冷,他再次扬声,语气强硬,“还不快去!”
两名工人马上上前,连同跟随蔡济文过来的保安,也围了上去,沈瑞军警惕地看着他们,如护犊子的老母鸡,不让敌人靠近丝毫。
奈何他们人多势众,沈瑞军一不做二不休,从背包拿出一瓶硫酸,把玻璃瓶盖拔开,怒视着他们,冷喝一嗓子,“这是硫酸,不要命地尽管过来,谁过来我泼谁!”
他此举吓退了众人,连同围观者,一个个面色惊恐,不敢靠近丝毫,这是哪来的疯子?
蔡济文沉了脸,压着内心的不断往上窜的怒火,低语,“你这个疯子!”
沈瑞军拧眉,决绝看着他,愤怒控诉,“是你逼我的,你休想把我姐姐的画像卖掉,换取那些不道义的铜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