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不近女色虽众所周知，可甚少有人知道，景王府里除了年近三十的厨娘，就几个端茶递水接待外客的丫鬟，景王更是一丝一毫不与女子接触。连她，嫡亲的妹妹，这些年一米之内都靠近不了。
慕容歌光想想三哥哥刚刚看这丫鬟的眼神，憋不住地要发脾气。这样的庸脂俗粉给三哥哥提鞋都不配，更别说是贴身伺候穿衣了。
冷雪嫣不是傻子，听得出话中明显绵里藏针，索性施了一礼，“婢子给十公主、姜郡主请安。”
“不必多礼，我只是郡主，自然不能跟十公主相比，少不得须得一跪。”姜丽华闪到一边，嘴里露着浅笑道。
慕容歌心下不愉，气呼呼地走上前，质问道：“怎么，本宫担不得你一跪么？”
冷雪嫣垂着头没吱声，她允诺做两年丫鬟，但并不表示愚昧遵守这个世界的尊卑贵贱。跪慕容景，是因对方心智、武功皆在她之上。
可，慕容歌单单一个十公主的名号，再无其他，凭什么担得她的一跪。
“放肆，小小的奴婢，竟然敢瞧不起本宫！”
慕容歌怒骂着就高高抬起了手，眼瞅着一巴掌快落下来，突然出现一双纤细素手，阻道：“歌儿妹妹，等等。”
“丽华姐姐，你！”
“歌儿妹妹，你贵为千金之躯，何必为了一个奴婢伤了手。”
姜丽华软语劝道，朱唇含笑。
慕容歌少不得要给面子，恨恨地暂时垂下了手。朱唇上的笑意更深了，姜丽华满意地转过身，温婉和煦道：“你一个奴婢给公主请安，难道还能委屈了么？再犯糊涂，小心十公主绝不轻饶，门外可候着宫里的姑姑，如果此事传到陛下耳里，到时候可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的惩罚了。”
她费劲了心思，都得不到慕容景的一个眼神。一巴掌，岂能消她的心头之恨。姜丽华暗了暗眼神，淡淡地问道：“可明白了？”
冷雪嫣垂着眸，沉默不语。明白又如何，就算违背本心跪了，这件事不会善了的。这女人对她抱有敌意，说的好听，话却毒，一句比一句能蛊惑人心。
“好了，丽华姐姐你菩萨心肠，不过这奴婢太不知道天高地厚。”慕容歌气得不行，扯着嗓子喊道：“秀姑，给本宫好好教教什么是皇家规矩！”
门外候着的宫女秀姑闻声而进，垂眸道了声“诺”，便迅速出手飞袭过去。
一道凌厉的掌风迎面袭来，冷雪嫣微微侧过身，躲过一掌。她能感觉到对方出掌极快，掌力极为猛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内力”？！
冷雪嫣勉强应付着，渐渐扯动了身上还未好全的伤口。
幸而，她不怕疼，大不了以命搏命。
慕容歌在一边看得着急，见秀姑也奈何不了，甚至隐隐有了落败的迹象，更恼了，仰天娇喊一声：“苍茫，给我拿下这个奴婢！”
瞬间，一个黑色身影凭空出现，顶替秀姑出手。
冷雪嫣几乎一下子就感觉到两者的天差地别。这个名为“苍茫”的武功比秀姑高出不止一倍，是个顶尖高手。她堪堪接了三掌，甚至两掌都是闪躲的，已经明显感到吃力了。
而且，苍茫又加快了速度，第四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她的胸口。冷雪嫣知道肯定接不住，从袖中滑出细细的簪子。
这一世，她不欠任何人，伤了她的，势必以牙还牙。
她算准了时机，等着重伤的那一刻，将簪子刺入苍茫的后背，扎进心房。
可是突然间，一块龙形玉佩砸了过来，苍茫及时撤下掌风，凭空一翻，完好无损地接住玉佩。
“够了，这里是景王府，要闹出去闹。”
慕容景微微咳嗽地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却莫名让人觉得透着一股怒气。
“奴婢不敢。”
“奴才不敢。”
苍茫跟秀姑齐刷刷地跪地。
慕容歌不敢回头，她瞥了眼苍茫跪地双手呈着的龙行玉佩，没由得心虚了。这块玉佩是父皇赐给三哥哥的生辰礼，平日里从未见他离身，现在竟然气得砸出来……
“三哥哥，我没闹，是这奴婢太没有尊卑了，明摆着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才让手下人教训的。”说着，慕容歌小心翼翼地转过身。
慕容景的一张脸冷如寒冰。
“教训？犯得着连父皇给你的隐卫都叫出来么？”眸底晦涩不明，慕容景眯着眼睛，打量着慕容歌继续道：“倘若再不成，你是不是要回禀父皇，出动羽林护卫一锅端了景王府。”
“三哥哥，我……没……有。”
慕容歌被凤眼里的寒意吓得不敢动了，求救似地瞄了眼离她不远的姜丽华。
“景王殿下，歌儿妹妹定然没有这个意思，丽华常听公主念叨，知道公主心里最敬重的兄长就是殿下。今日只是公主气不过府里奴婢无礼，担心传出去有损景王的威名，才出手教训一二的。望殿下看在歌儿妹妹的一片真心，切勿动气伤身。”
“对，对，丽华姐姐说的对。三哥哥，一切都是这个奴婢的错，你不要生歌儿的气！”
慕容歌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瞧慕容景的一双目光都落在姜丽华身上。眼睛提溜一转，殷殷地伸手推了把，扯开话茬道：“三哥哥，几年没见，你是不是觉得丽华姐姐更漂亮了？”
“歌儿妹妹，别乱说。”
姜丽华娇嗔地扯了扯慕容歌的衣袖。双颊染了胭脂似的红晕，一张脸美得倾国倾城。
“我才没有乱说，丽华姐姐本来就是天启第一美女。”慕容歌昂着胸，有意说得大声。笑眯眯地来回打量后，打趣地跟慕容景道，“三哥哥，你说丽华姐姐美不美？”
“丽华，是谁？”
慕容景收回了视线，继续道，“本王倒不知道父皇膝下何时添了这么大的女儿，十妹突然多出了一位姐姐？”
冷雪嫣垂着头，头一次觉得慕容景的声音如此好听。
淡淡的，分外漠然。
姜丽华一双如水的眸子瞬间生出了一层水雾。酷暑寒冬，她从不敢荒废琴棋书画，就是为了能配上名动天下的战神，入了慕容景的眼。
天启皆知“姜丽华”，他却问她是谁？！
慕容歌急得直跺脚，喊道：“三哥哥，这是丽华姐姐，姜王府的郡主，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你怎么能忘了呢？”
“原来是郡主。”慕容景勾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浅笑，语气凉薄：“男女授受不亲，本王正在梳洗，郡主破门而入，是何用意？莫非天启世风日下至此？”
姜丽华咬着朱唇，一张脸惨白得厉害。
“礼不可废，本王一没登门求请，二没下帖邀约，郡主冒然造访，于礼不合，恕景王府今日不便接客，郡主请回罢！”
慕容景不留情面地说道。
“丽华思虑不周，给景王添扰了。”姜丽华勉强堆出一抹浅笑，我见犹怜地跟慕容歌道：“歌……十公主，请恕丽华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丽华姐姐，我不让你走。”
慕容歌强硬地拉住姜丽华的手，一脸震惊地问道：“三哥哥，你要赶丽华姐姐走？你怎么变得这么狠心？”
“十妹，并非三哥狠心，只是礼不可废。”
慕容景背过身，眸底闪过淡淡的粉色，视线变得飘忽起来，略微沉吟道：“郡主，本王虽是男子，但也珍视声誉。礼不可废，请回！”
话里一本正经，字字有礼。
慕容歌不想理会这些大道理，她只觉得慕容景句句撇开往日的情分。什么“礼不可废”，还一连说了三遍……难不成，这一切都跟那个不知礼数的奴婢有关？！
慕容歌惊得睁大一双眼睛，蹭蹭地跑到跟前，顺着慕容景的视线指过去，“三哥哥，你说来说去‘礼不可废’，是不是因为她？”
飘虚的视线重新凝聚在一起，慕容景定定地盯着低头的冷雪嫣。
良久，一言不发。
慕容歌看不过去，拉着红了眼圈的姜丽华，挡在慕容景的面前，执拗地问道：“是不是，因为丽华姐姐刚刚说了她？！”
“是又如何！”
四目紧紧逼视，慕容景一脸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