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谧的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骆怀大将军一丝不苟的候在一旁。
李殊仔细的审阅着卷宗,淡淡启声道:“将负责此卷宗的文书传来。”
“是。”
捕头正从县令的房中走出来。
“大人要传唤文书,速速将他带到房中。”
骆怀冷然放下话,便提剑回去复命。
捕头前脚刚出,后脚又走了进去,惶急道:“大人,那李大人要审问文书了。”
张太崇抬起杯茶,撇去茶沫,呷了口道:“慌什么,不是都已经做好手脚了么。”
“确实如此。但小的担心……”
捕头欲言又止。
“我去看看。”
张太崇负手,带上了文书,一路叮嘱他,切要少言,不得出任何纰漏。
来到房中,李殊笑道:“张大人,本官记得,只让大将军传唤文书一人。张大人怎么也一起过来了。”
“下官是担心文书道话不利索,冲撞了李大人。特此一并随他过来,李大人有什么想问的,下官也都能如实禀之。”
张太崇面上恭维。
文书十分紧张,身子还有些抖然,目光游移不定。
骆怀大将军瞥了其一眼,心中几分疑虑。
“本官已将这些卷宗阅完。”李殊淡淡道。
张太崇有些不敢置信,语气都结巴,道:“这,这这……全,全部?”
文书也十分愕然。
他颔首,道:“可否告知本官这桩案卷的详情经过。卷宗内了了数笔,但终不及人言阐述。”
李殊将卷宗递了过去,骆怀大将军交至文书手中。
他接过时,手如筛子般颤抖,心下虚得很。
“还不赶快将此案的详细经过报之李大人。”张太崇紧盯着他。
“是,是。”文书咽了口唾沫,定了定心神。
-
“咱们不会一路都得跟着她吧?”
沈采儿躲在遮掩物旁,一边看着点前边,一边问同在掩蔽着的兄长。
沈天玄一个劲儿探着脖子瞧着,道:“别废话,要是人跟丢了,哥拿你是问。”
“哥!我看你真的是着了魔了。”她嘟囔着嘴十分不快道。
“你懂什么,你没看见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家家的。要是去那么远的外乡,得多危险啊,我得暗中保护着她。”
他的眉头微蹙,眯了眯眼,十分专注。
“姑娘,给。”
小贩将包好的大饼给她递了过去。
“谢谢。”
女子接过,咬了口热乎的大饼。
沈天玄见她动身走了,便紧跟了过去。
沈采儿的身子险些倾覆了出来,气急败坏的跺脚道:“哥!”
女子一路问着人,四处打听着。
“你看吧,我就知道她是要去歧州。”
“行,就你聪明!”
沈采儿随意的一晃眼,却无料捕捉到了几丝可疑。
方才她瞧见有一人鬼祟的现身又遮掩。
“哥。我看你的那位小姑娘,麻烦大了。”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沈天玄顺着她的眼神望去。
“看紧着她些,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什么人。”
话落,他的拓眸中染上了一丝凛意。
“大人,便是这些了。”
文书吞吐的将案件阐述。
张太崇连忙附和道:“此案早于上月就已经了结了,真凶正关在牢里头。”
李殊思忖,末了便道:“本官知晓。”
沉寂片刻,骆怀大将军望了眼外头的天色,已是暮沉,便提醒道:“大人,天色不早了。”
张太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谄笑着道道:“李大人一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下官定会好生招待李大人,这便去准备准备。”
“有劳。”
李殊略颔首。
张太崇转身,给文书使了个眼色。
后者便将卷宗交至,默默跟后出去,不忘掩上了房门。
骆怀大将军疑惑道:“此二人言语纰漏百出,此案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不错,本官在卷宗上发现了诸多疑点。”
“末将看那张县令好似十分紧张,不仅如此,连文书话语都疙疙瘩瘩。按理他是最了解案件原委的,卷宗也是由其撰写归档的。”
“大将军所言甚是。”李殊放下卷宗,心有所虑。
“那大人是想,推案重审?”
“不急。”
骆怀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便问道:“天后此番派大人巡按关内道,彻查紧要之事,大人为何会在此着手这些?”
“本官是想来个出其不意。让他们捉摸不透。”
李殊起身,不浓不淡的眉下,几分温润。
“末将明白……想来,他们还不知大人巡按关内道的真正目的。审阅各州县府衙的案卷,乃是大人的本职。”
骆怀大将军心中对他的敬意更甚。
李殊微颔首。
夜里,一阵凄厉的鸦声划过天际,栖在枝头,令人发怵。
“冤枉啊!我儿冤枉啊!”
有妇人肝肠寸断的击着府衙外头的鸣冤鼓,悲悯啜泣。
妇人浑身皆是污泥,满脸黑灰,伤心欲绝的重重敲击着。
“青天大老爷!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冤枉啊,我儿冤枉啊!”
李殊的五官灵敏,隐约听得外头声响。
捕头猛然推开府门,厉声斥道:“哪个不怕死的!三更半夜击鼓鸣冤,搅绕大人的清静!”
妇人枯竹般的手颤颤地,紧紧地抓住捕头,断断续续的哭啼着道:“我儿冤哪!冤哪!他没有杀人,他不是杀人凶手啊,你们快些把他放了吧,求求你们了!”
捕头吓得一个激灵,以为是鬼,连连后退数步道:“你,你你……”
骆怀大将军立刻闻声赶来。
李殊早已穿戴完毕,捕快前来通报,张太崇便诚惶诚恐的下榻,急忙宽衣,随捕快一并来至。
“何事慌张!”县令满脸怒意兴师动众的带着诸多捕快而来。
捕头灵机一动,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大人,不过是一个疯婆子来闹事罢了,小的这就把她轰走。”
捕头笑容骤歇,摆出一副阴狠的样子面对妇人,推搡着她道:“你这不识好歹的疯妇!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打搅二位大人歇息,还不快滚!”
“不!我不走,我不走!”妇人被几个捕快架着,李殊却抬手阻拦道:“且慢。”
张太崇与捕头对视一眼,暗示他速速解决。
捕快们得命,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放了妇人,妇人又满眼泪花的跑了回来,跪下叩拜,大发悲声道:“青天大老爷,请为民妇做主啊,为民妇做主……”
“大人,您舟车劳顿,应当早些歇息。这些小事就不叨扰大人了,小的们这就解决。”捕头狗腿的佝偻着腰说道。
骆怀大将军迟疑的看着妇人,不像是疯妇的所为,便低声问道:“大人,依你之见,该如何?”
李殊来到伤心满面的妇人面前,在她受宠若惊的目光之下,将她搀了起身。
妇人忘了哭泣,惊骇不定,只得愣着被扶起。
“大胆!这位乃是天后钦派来巡按的李大人,岂能由你在此放肆!”捕头凶神恶煞。
“李大人……民妇拜见李大人!请……请大人为民妇申冤啊。”她再次诚恳的下跪,叩了几个头。
县令张太崇心虚的咽了口唾沫,面上冒着冷汗,手足无措。以眼神询问捕头是怎么一回事,但捕头也惊异的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骆怀大将军察觉到了两人的端倪。
李殊左持右负,说道:“你且先起身。究竟有何冤屈,速与本官道来,待查证取实,本官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妇人欣喜不定,连忙叩首,一边叩一边道:“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
此刻的张太崇面色难堪,因心虚而双手交握,畏手畏脚的。
捕头站出来,语带迟缓道:“这三更半夜的,大人还要为此妇开堂审讯,实在是叨扰大人歇息啊。”
妇人解释道:“大人,民妇并非有意来打搅大人。只是民妇九死一生才逃出来……民妇生怕回去又被那些歹人抓走。我死了倒不足惜,只是想到我儿今后无人再为他申冤,心里头就难过不已!还请大人恕罪,原谅民妇的不情之请。”
张太崇眼中精光一瞬,二指指着她凝重道:“你既已知晓,还不快速速离去。休要再胡搅蛮缠!有什么事情,就等明日的日头出来再说。”
骆怀大将军走到李殊面前,颔首禀道:“末将觉得张大人言之有理。大人何不早些歇息,此案明日再审也不迟。天色已不早,末将担心大人精神不济,影响次日的公务。”
妇人见此,欲言又止,心中有难言之隐。
张太崇则是继续旁敲侧击道:“这位大将军所言甚是。李大人,还是请先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