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怀知道,为什么天后会命大人来暗查此案。
朝中受重的大臣,他们不是手握重权,便是党同伐异。天后正是想找一个不谙官场,心中坦荡,中正可信之人。
此行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若让朝中大臣来接管此案,天后未必会舍得牺牲,大人在朝中位居正七品御使,少了他一人,对朝堂也没有任何损失,可有可无。
遂天后才钦派大人来此关内道巡按,命他来随行保护安危。
“骆将军不必担忧,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既然已经接了此案,便会一查到底。来此之前,我早已做好准备。”李殊道。
骆怀眉头深锁,点了点头。
大人对他有恩,所以他会尽心尽力的保护大人。
日后无论路途多坎坷,他定会护大人周全。
“末将有一点不明白,为何要请沈公子他们来赴宴。”
他们都是凡夫俗子,平民百姓,根本不配。
李殊倒了杯茶水,边倒边说道:“青衣人是沈公子与沈姑娘抓到的,而本官的伤也是唐姑娘医好的。你说,本官该不该宴请他们过来。”
可骆怀认为,这是应该的。且他们是为了重金悬赏,才去抓人的。至于唐姑娘,她是医者,医者仁心,不会见死不救的。
“大人心中可有把握?有什么需要末将的地方,息凭差遣。”骆怀颔首道。
他担心计划有变,最好万事周全一些。
“无需。”李殊淡淡饮了口杯茶,缓缓放下,道:“渔网已撒好,接下来便等着鱼儿上钩了。”
他起身,负手走到了门前,望着外头的青天。
骆怀低应了声,“是。”
此间,县令张太崇已经惶惶不安,他担心今日捕快掉落的书籍内夹的书信内容,已让他们看见,如果他们发现了他在说谎,定有所怀疑。
那该死的青衣人,死了还要造作,好好的非要临死前写个什么字,他儿名中就有“阳”字,那府尹公子曹俊莫名的又回来了,让他不得不怀疑提防。
再说李殊,好巧不巧的生辰至,他只能为其办生辰宴。竟没想,名单中有他的阳儿,种种加起来,李殊或许已经有所怀疑。
张太崇想到这里,惶恐的坐下,沾了沾墨汁,将信纸铺平,斟酌了几分,落笔草草。
不行,阳儿不能来,要是被这个李殊发现到了什么,他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再三抉择之下,他在信纸上只留一句,让他假意称病无法赶至,千万不能回来。
张太崇落笔,唤来捕头,待书信墨水干透秘密封进另一空白信封中,以此掩人耳目,他万般嘱咐道:“一定要稳妥。”
捕头道了句,“明白。”。
他将书信不动声色的收入袖中,掩上了房门,四顾无人,便来到衙门前,交代几句,道自己有事出去,出了衙门。
而衙门外头,早已潜伏骆怀的人手,他们等得正是此。
捕头早已轻车熟路,与一人交接,将书信递给他,关照道:“大人吩咐,一定要稳妥。回来重赏。”
“明白,明白。您还不信我嘛。”小厮谄笑着收好,接了赏金。
捕头为防惹人耳目,低着头自隐蔽之处原路返回。
而小厮开心的上下扔着钱袋子,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几句,便打算将书信送去。
就在这时,忽然身后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从他脖颈处将他击晕,并默默把书信拿走。
“你去将信秘密递给将军,我找个地方把他安置了。”手下说道。
小厮醒来的时候,天昏地暗,脖颈处发疼,头晕眼花。他发现自己浑身被绳索捆绑着,嘴里塞着口塞,他在一个破烂不堪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
手下已经暗中将书信给了骆怀,后者则是立即交给了李殊复命。
他说道:“任务已经完成,张大人果然上当了。”
“还不能掉以轻心。”李殊将书信收好,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他继续道:“你立刻寻人,模仿张大人的字迹。将本官的邀帖放进。你命人抓到的小厮,他知道张阳所在处,让他传信。”
骆怀思虑着点头,只是单单让小厮传信过去,他是不放心的。
他想了会儿,有了法子,道:“末将明白。”
手下奉将军的命令,找来了慢性之毒,将毒药逼迫小厮吃下,并告诉他只要完成他们的任务,便可将解药给予。
小厮拼命的咳嗽,也呛不出来,他脸成猪肝色,道:“你们给我吃的什么,你们想害死我啊。”
“只要照着我们的吩咐去做,这解药自然是会给你的。”手下说道。
“什么任务,你们想要我去做什么?我与你们又不相识,为什么要找我。”他手握着脖颈,又咳嗽了几声,忽觉腹部有些疼痛起来。
手下则是拿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书信,两指夹着道:“将这封信,送去你经常送的地方,给那位公子。记得,越快越好。”
小厮捂着肚子,疼得直打滚,满头大汗,他哎哟哎哟的喊着。
一粒解药落入了他的口中,等了一会儿后,小厮喘着气渐渐平定下来,他被折腾的虚弱不已道:“我,我送,我送。”
手下将信交给了他,说道:“三日之内,没有解药,你会七窍流血,暴毙身亡。”
小厮立即将书信拿了过来,连滚带爬的就走了。
“你暗中跟着他,我怕事情有变。”他嘱咐身旁的一位暗将。
“是。”
再次得到讯息,是夜里子时,骆怀已从下手口中得知任务已成,接下来变是等待人自投罗网了。
李殊夜不能寐。只要张阳能够来至,他便能当场将他披露,让其阐明事实。
这个夜里,要说最睡不安稳的,当属张太崇。他是辗转反侧不能眠,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李殊揭穿。
翌日。
沈天玄与沈采儿正在用着早膳。
唐芷柔以勺子在碗粥里头搅动着,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已经离开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他们不追过来了呢,难道义父也对她失望了,任凭她去,不管她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心头隐隐不安。
“唐姑娘,你是不是有心事?”沈天玄发现她碗里头的粥都没怎么动。
“不会吧,你有什么心事啊?是不是胃口不大好啊。”沈采儿询问。
唐芷柔回过神来,停止了手中的搅动,勉强笑了笑道:“没有,只是出来几日了,有些想家。”
“既然这样,那你干嘛要出来啊?”她不懂。
她沉吟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沈天玄打断了妹妹,说道:“别问了,唐姑娘一定有苦衷。”
沈采儿鼓了鼓腮帮子,一言不发的低头喝粥。
唐芷柔知道他们是在关心自己,是真心的将她当作朋友看待。如果不是他们,她现在已经流落街头,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可是她却不能够跟他们说实话。
“我……”她很难开口。
“算啦,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啦。反正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啦。”沈采儿又吃了一口粥,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
唐芷柔能明显的看出她已经不高兴了,情急之下,她只好扯了个谎,道:“我是因为,不想嫁给表哥,所以才逃婚出来的。”
沈天玄怔了怔。
沈采儿呆了,兄妹俩齐齐的盯着她看。
唐芷柔咬唇,低语道:“我不想回去,所以逃到了这里。”
“那这么说,先前想要带你走的那帮人,是你们家自己人啊?他们想把你绑回去,和你表哥成亲?”她感到讶异,同时也有些同情她。
“……是。还要多谢你们,救了我。我才不用被他们抓回去。”她眼中带着诚恳道。
沈采儿默默与兄长对视了一眼,沈天玄宽慰道:“唐姑娘放心。有我保护你,绝不会让你被他们带回去的。”
“是啊,还有我。我们沈氏兄妹,那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还有谁那个胆子敢从我们这里把人给带走。”她哼哼了几声。
唐芷柔内心的愧疚更甚了。
但她也只能顺势而下,点头道:“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能够认识你们这样的朋友,真好。”
沈天玄道:“唐姑娘不要客气,把我这自家就可。我这里向来无拘无束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欣慰的笑了,能有这么对她真心的朋友,是她的三生有幸。
唐芷柔起身道:“你们吃好了,那我就去洗碗了。”
“不用不用,这点小事让采儿去做就行。怎么好让金枝玉叶的唐姑娘去做这样的粗活儿呢。你看你的一双纤纤素手……”
沈天玄说着,竟想伸手去拉,被沈采儿打断道:“你又没事想调戏人家唐姑娘呀。”
唐芷柔不禁轻笑出声。
“你不用理他,我哥就是个色鬼。看到漂亮的姑娘,就想着调戏人家。”沈采儿毫不留情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