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选
募选非握机,无以合众,众非精选,无以得用。所以倏忽而能合千百万者,必握其机也;以数百卒而能横行敌境者,善用其命也。善握机,能应变于仓卒;善用命,能出锐于不穷。故募贵多,选贵少,多则可致贤愚,少则乃有精锐。
最喜诚实,独忌游闲,不在武技勇伟,而在胆气精神。宜于乡落田农,深畏市井狡猾、衙门玩法,倔强偏拗,宿留女相,阔论迂谈,胆小力弱之辈。于是首取精神胆气,次取臂力便捷,须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者选之。
为心膂之用,大率其选务精,而其用在胆。伶俐而无胆者,临敌必自利;有艺而无胆者,临敌忘其技;伟大而无胆者,临敌必累坠;有力而无胆者,临敌必先怯,俱败之道也。
教练
前之所以教练武艺、节制行列者,总为张胆作气之根本。兵无胆气,虽精勇,无所用也。故善练兵者,必练兵之胆气。夫人之胆有大小,其大小不可预知;气有勇怯,其勇怯不能凭识。人而胆小,虽勇弗用,胆不以气,虽大弗张,是以气为一身之用,死生荣辱系焉。能作其气,而张其胆,则胆与气俱用之矣。然非绝技,不能卫张胆之身,所谓暴虎冯河者,徒恃其胆力也。设若两军初交,有人重被枪刃而先踬,一军之气挫矣。虽千百人有胆气者见之,亦必馁抑。假使千百人负胆气者,更精武艺,而节制素行,自谓无所往矣。无所往则固,而胆气自十倍于常时,将必骋其艺,奉其制,凭其胆,奋其气以登凌。其一人之先踬者,亦必忘其伤,振其怒,随千百人以决进。故善练兵之胆气者,必练兵之武艺。
军而无阵,犹人之无四维,虎之无山谷,不可以一日存也。阵而定整,出有节也,入有制也,予有权也,夺有衡也。负胆气者,不得独先而致蹶。精武艺者,不得恃技乱冲:其进也,齐勇合一,如奔潮之入钱塘;其止也,如崇山深林,使敌敢望而不敢进;其变也,分如掣电,合如乌云,聚散率然,倏忽万状;其退也,前忽为后,后忽为前,虎正龙奇,旋坤转乾。故善练兵之武艺者,必练兵之阵法,是以阵法为武艺之纲纪,而武艺为胆气之元臣,而我之号令又为阵法之司率也。戚继光曰:“操手足之号令易,而操心气之号令难;有形之操易,而不操之操难。”斯言最当。如武场演跳,进退分合,纵认真教习,不过谓之筌蹄,其无方之应变,实出武场教习之外。所谓将之所麾,莫不从移,将之所指,莫不前死,能必令其无难,方可称练锐之卒。故使士卒熟识我之阵法,而莫待其预测我之用变化也。
平时学艺,器械须重;临阵器械宜轻,此为练手之力。学战必以重铠,使其负重利便,则临战身轻。古者练足囊沙,日渐加重,每跑里许,不令气喘,是得捷趋之法也。大凡人之气力,日用则强,日惰则脆,故不令其安闲自疲,抑不使其劳顿太过。水兵宜习陆战,陆军须惯水情,习惯即便,入舟则知水用,登陆不泥变分。况水陆之战,其机则同,他如车骑之用,数变正奇,马步之出,妙在首尾,三者迭更,翼前伏后,若使应变熟娴,器艺利便,视听一齐,就可取胜,原无异巧神术也。吴子谓:“治兵之要,教戒为先。为国之道,先戒为宝。”故人常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也。知兵者能深思必自得,不观北人乘马,南人驾舟,习之也。苟能分科督教,其艺自精,其习相成。艺精习成,犹耳目手足之从心,自然浑化,无所梗滞矣。
致用
人莫不有贤愚,才莫不有奇拙,识莫不有深浅,事莫不有穷竭。善用人者,必尽其贤愚;善用才者,必尽驭其奇拙;负远识者,必预得其深浅;善料事者,先已判其穷竭。固亦有假人之长,以补其短,用人之才,以发其气。所谓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纯白之裘者,取诸众白也。惟其为五官之智也,则分统各有所司,亦长短各有所便,其艺能之机窍,轻重之设施,所谓术业诚有专攻也。使各其所专攻,则弱者自强,怯者自勇,虚者自盈,疲者自锐,且瞽者听聪,聋人视明,聋瞽不疲,况专攻者乎。
节制
臣谓非分合,无能用众也;非奇正,不能斗众也。节制行,则分合自闲;分合闲,则奇正自变。故节制之兵,或不能大胜,亦不致大败,何也?解续不搀越,凌翼各轻利,左右角犄,前后顾应,曲直方圆,无不绳之。动静死生,系乎旗鼓,离合聚散,不失行伍。似勇而不勇,似怯而不怯,似治而不治,似乱而不乱。纷纭混沌,驻足成阵,面面受敌,威无不振。所以有制之兵,勇者不敢独先也,怯者不敢私后也,只以火角幢幡为变化密号耳。故其进也,使敌不可遏;其退也,使敌不可阻;其分合也,使敌不可测;其攻掠也,使敌不可防。此又节制而任战势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