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拿定了主意,多日来的纠结几乎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后来楚恬问裴冬冬,“你既然就是想追那个彭昭,为什么还犹犹豫豫自我折磨了这么久。”
裴冬冬当时没说话,后来回家的时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想了很长时间,终于想明白了——躲是因为害怕,追是因为放不下。
害怕自己第一次喜欢的人没结果,但第一次心动,想放下又做不到。
所以今天再看见彭昭,才情难自持,才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忽然就想明白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喜欢。
她二十三岁了,平生第一次这样忘不了地喜欢上一个人,而这个人呢,早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见过了,救过她的命,也与他有同样的殇,失联了这么多年后,竟然还会在齐水相遇。
他的车撞了她舅舅,而她呢……误打误撞租了他的房子。
来来回回的牵扯,让裴冬冬第一次相信缘分。
既然有缘分,那么,结局也未必就是求不得!
所以……无论如何,她想要努力试试!
可是想追是一回事,怎么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楚恬和江驰远的恋爱经验用不上,裴冬冬又想了想李越庭对她的好,翻来覆去地琢磨一遍,发现也没什么可以借鉴的地方。
她花了半晚上的时间在网上的各种社交圈子和贴吧上找答案,浏览器的搜索里遍布了诸如“女追男方法”、“女追男小妙招”、“女追男经典爱情故事”之类的历史,等把这些都翻了一遍,原本就无从下手的裴冬冬依然不知道该怎么追“豆日”的彭老板,但是在总结这些帖子规律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和彭昭之间的一个致命的问题——他们两个的生活没有交集。
纵观各种女追男话题,网上写了,成功的案例里,要么女主和男主是青梅竹马的同学,要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最次也要是同一个大学或者同一个社团——哪怕同一个兴趣班的学长学弟学员!向她这样,生活上八竿子跟男主打不着边儿的,一般追爱史都落败了……
“这也太惨了吧……”裴冬冬把手机一扔,生无可恋地嚎了一句,转头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游泳跑步带划船,一直一直在向前。
在梦里跑了一宿,第二天醒了,她打定了主意。
吃了早饭换了衣服,她又去了体育场。
昨天查过,今天上午有青少年组的跆拳道比赛,裁判里面有彭昭的名字。
别人都是去给选手加油,她想着,她可以去给裁判当个拉拉队……
——但是没想到,裁判今天被某选手拖累,俩人差点一起迟到。
庾欢家爬满粉蔷薇的二层小洋房大门口儿,彭昭看也不看地朝后面扔过去了一个安全头盔,自己把头盔的安全绳扣紧,将防风镜放了下来,“庾小欢我告诉你,今儿要是晚了,我把你头给你拧下来。”
“晚不了!”庾欢把打比赛的装备双肩背好,长腿一跨上了后座,随即抱紧了彭昭的腰,“来吧,快让我感受一下久违的风驰电掣!”
大蓝摩托引擎性感的咆哮中,彭昭带着庾欢从小师妹家的小区里窜了出去。
“真不能怪我,”路上,庾欢在头盔下扯着脖子跟彭昭解释,“今天放假,但老师留的作业也太多了,不赶根本写不完,昨天熬夜写作业了来着,谁知道趴桌上直接睡着了,也没调闹表,一觉醒了就这个点儿了!幸亏师兄你来接我了。”
彭昭没好气地说她:“打俩电话没人接,我以为你又被你妈反锁在屋里了!”
“哪儿能啊,刷题效果显著,我妈看着开学考试的成绩单,最近都挺高兴的,”她说到这个,就想起另外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你打电话那会儿我正冲进厕所洗澡呢!诶别说我了,比起这个,我有一件事要跟你求证!”
彭昭大概能猜得到她想说什么,但并不是太想讨论这个话题,所以在前面喊着凶她,“闭嘴!”
“你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呢!”
“看不见我开车呢吗?能不能别让我分心?把你甩出去好受是吧?”
“这种路,别说我跟你说话,就是连线让你做套奥数题也没什么问题吧?”庾欢满不在乎地回应,末了已经带了八分的肯定,迎着耳边的猎猎风声问彭昭,“我在我们学校的‘光荣殿堂’上看见你名字了!彭昭!当年理科省状元,是不是你?!”
“不是!”
“别扯,姓彭的本来就少,跟你一模一样叫‘日刀口’的就更少了吧!何况还是跟你同一年高考——如果不是你,难不成你还有个同名同姓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胎吗?!”
彭昭开的太快,风太大,师兄妹俩人说话都是扯着脖子喊,但比起庾欢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彭昭的声音里带了一点菲薄的揶揄,“行吧,反正但是知道你考了七中之后,我也等着你知道这事儿呢。现在还敢质疑老子带你刷题的能力吗?”
“不是,我不明白!”庾欢说:“你既然考了个省状元,这么牛逼!为什么不去上学?!你手里那么多套房子,不至于交不起学费这么狗血!”
“选择不同呗,”体育场就在前面不远了,过个河就到,彭昭把车骑上了桥,飞机从车道他不敢走,主车走上早高峰,车在桥上等信号,堵了个水泄不通,他稍稍放慢了车速,钻着各个车辆的缝儿开过去,把车停在了体育场外面,“考状元是一回事,想继续读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说着,把钥匙从车上拔下来,摘掉头盔,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自己的裁判运动服和工作卡,把自己和庾欢的两个头盔都放进了那个改装后空间异常宽大的后备箱里,“人生一共就这么几十年,能疯能玩能放肆的时间更短,我想在经历足够的时候体会各种不同的人生,所以一定要有取舍,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庾欢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细想又说不出来,“但是……”
“但是,”彭昭打断她,进体育场的时候,在通道里顺手把她推进了运动员通道,“好好比赛,别给师父和我丢人。”
庾欢参加的是跆拳道女子组48公斤级的比赛,这个齐水市像模像样也每四年办一次的全民性质的健身运动会,上到六十五岁打太极的大爷与跳健身操的大妈,下到七岁的一年级小娃娃,打的是全民参与体育健身的旗号,全民的参与感比比赛的专业性更重要,因为年龄跨度太大,参与人数众多,比赛项目很杂,所以很多比赛的环境,是没办法跟专业赛事相提并论的。
但是贵在热闹,三天的比赛,到了最后这天,周围的看台上,大半的座椅都还是满的。
有团体和单位组织一起来的,还有想裴冬冬这样,自发过来给自家运动员加油或者单纯看热闹的。
庾欢拜了吴岳海当师父,又是彭昭的徒弟,比赛的时候彭昭要避嫌,带比赛的是别的裁判,他坐在看台第一排的椅子上看着他们家庾小驴轻车熟路地跟对面的选手过招,环抱着手臂打量着场下小驴今天的对手,盘算了一会儿,觉得他们家庾欢今天毫无悬念的会赢。
精神放松下来,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饿。
庾欢的老妈在离婚之后精神上多少有些问题,跟庾欢的关系也时好时坏,母女俩真闹起来的时候,她经常把庾欢反锁在家。
这事儿出了不是一次两次,今天给庾欢打电话没人接,的确把他给吓着了。
饭做完了都没顾上吃,一路闯着红灯跑到了庾欢家,谁知道这小混蛋竟然是洗澡没听见!
不过也的亏过来了,不然今天的比赛赶不赶得上都难说。
但是……饿啊。
彭昭揉着胃,拧着眉毛打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已经九月底了,天气没那么热了,这一口下去,又觉得凉。
他一直很关心自己的胃,一天三顿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有个风吹草动就觉得对不起它。
他野草似的肆意生长了这么多年,浑身上下这么多器官,能让他如此上心照顾的,也就这么一个地方。
他看了眼表,距离之后他上场还有点时间,于是起身,打算到外面去看看,随便买口吃的先垫垫肚子。只是没想到,刚要起身,就被眼前突然挡住视线的东西拦住了动作。
他猝然回头,看见了坐在他身后,拎着一杯豆浆和一袋包子,悠悠然朝他举过来的裴冬冬——
“呐,我猜你今天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