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因为徐有利的举报信让谢主任感觉在赵副镇长面前丢了脸,那赵副镇长让他当河长,就等于在他丢到姥姥家的脸上又加盖了一巴掌红彤彤的五指山。
谢主任不得不佩服赵副镇长这套打了人不给糖吃,还让挨打的人有口难言,百辞莫辩的笑面虎战术。
那河长虽然带个长字,听起来像个官衔,但实际却是个辛苦且没酬劳的活儿,像谢主任这般一贯出一份力就必须换两份钱的人,这样的工作他是唯恐避之不及,谁知道阴错阳差的,自家好女婿的“聪明之举”给自己赢来了这份好差事,自己不但不能在领导面前推辞让贤,从今往后还得好好干,要是河水再出现污染或者治理不达标,那可就都是自己这一村之主任的责任了。
原本想着算计别人,没料到最后自己给自己摆了一道“乌龙”,真是令谢主任气得头发丝都疼。
徐有利可不管自家老丈人此际正七窍生烟,气得心肝肺疼,他只关心自己公司开张后去哪里弄免费鱼来卖,“爸,照你这么说,那苏雪根家的鱼塘我接手不了了?”
谢主任斜了徐有利一眼,懒得跟他说话。
“儿子,你接手苏雪根家鱼塘干啥。”朱玉花看着一脸焦急的徐有利,开导他道:“你公司开业后,这十里八村谁家鱼塘的鱼你都可以接手收购,就是他老苏头家的鱼,你甭理睬,让他家的鱼老死在鱼塘没人要……”
“是啊,儿子,你说好好的,你接手老苏头家鱼塘帮他养鱼干啥玩意儿,他请你养鱼给你工钱啊,还是你学雷锋免费给人家家当养鱼长工?你这不是中邪了嘛,你都马上身家千万的老板了,你跟个老苏头较个啥劲。”徐大柱也帮着朱玉花开导徐有利。
“你夫妻俩懂啥,什么叫接手鱼塘,什么叫帮老苏头养鱼,你们根本就不懂其中的奥妙。”谢主任见徐大柱两口子说的那话,明显有点影射贬低自己的智商,不由得一股火气又蹿上了脑门,“我是想找个茬,把苏雪根的鱼塘承包权收回来,他鱼塘的鱼,我自然有法子让他廉价卖给接手的人,那接手的人不就可以大赚一笔了吗,这么简单的账都不会算……”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用在谢主任身上是再妥当不过了,至此,一场想要巧取豪夺他人鱼塘的好戏不得不匆匆谢幕。从今往后,谢主任除了当好一村之主任外,还得天天去巡河,免得辜负赵副镇长给他封的“河长”之称谓。
对于上级领导,谢主任最不忌惮的就是那种遇事就劈头盖脸训斥一番的雷公电母型,这样的领导基本是雷声大雨点小,事情过去后就风平浪静,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而对于像赵副镇长这类批评人不露声色,永远一副春风和煦的笑模样,谢主任就觉得背脊阵阵发凉,总感觉他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啥时候就突然开爆,让人没法算计躲闪时间。这种时时提心吊胆,又时时如浴春风的感觉,令他日日如履薄冰,不由自主的反思过往,总觉得上次收取村民土地承包费这事有点见势不妙,举报信之类的或许算不上原则性大问题,但乱收费这事要是被赵副镇长知道可就不得了了。
思前想后,谢主任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忍痛割爱把承包费找个借口退还给村民,免得到时候惜指失掌,悔之晚矣。
苏真的鱼塘有了于善全家的花鲢、白鲢鱼的加入,鱼塘水质恢复得很不错,黑鱼的饮食每日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个头长得也特别快,苏真父女俩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为了保证黑鱼顺利出塘,父女俩轮流换班,鱼塘边几乎是日夜不离人。
看着苏真每日拖着沉重的身体忙里忙外,苏雪根心疼女儿,便尽量自己多在鱼塘忙碌,好让女儿有时间多休息休息。
随着苏真肚里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苏雪根几乎是日日掐着手指算计着她的预产期,他背地里的唉声叹气声越来越多,短短半年时间,头上的白发又增添了不少。
苏雪根左思右想,觉得无论如何自己的小外孙绝对不能生在枫泾村,否则村里那些长舌之人的唾沫会把人淹死,他得想个万全的法子,不能让村里人知道女儿未婚生孩子的事情。
苏真也知道苏雪根的担忧,知道自家老爸一辈子把面子看得比命重要,自己从小到大已经够让他操心了,没想到长大了,还要让他日日为自己忧心,自己当真是忤逆不孝。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有眼无瞳,天真到把自己一生的幸福寄托在徐有利那个情场浪子身上,盲目追爱,弄得自己如今是泥足深陷,作茧自缚。
苏真当然也懂得唾沫星子会淹死人,冷静下来,她也不愿意让村里人知道自己未婚先孕的事情,让自家老爸苏雪根面上蒙羞,便日日穿着宽松衣服遮盖那日益隆起的腹部,虽然旁人暂时看不出自己体型的变化,可肚子里的孩子却在一天天长大,总有一天,他要面对这个世界,掩耳盗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徐有利结婚后,尽量避着苏真,每每远远看到她,就赶紧寻个隐蔽地方躲避起来。他不想因为孩子的事情,惹恼老丈人,毕竟自己的前途还攥在老丈人手里。老丈人五指山的力度决定着自己的成败得失,老丈人若松松手,自己就能展翅高翔,翱翔蓝天;老丈人若攥紧拳头,自己怕是会骨骼俱损,重伤难起。
当然,徐有利做梦也期盼的是:苏真能打掉肚子里的孩子,那样他就高枕无忧,不用担心苏真拿孩子威胁自己,殃及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