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冷瞥了一眼旁边几个气息奄奄的士兵,捡起一把刀,一个接着一个缓缓而力道十足地刺入那些士兵的胸口。
暮歌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不知道独孤冷为何要这么做,但是只要独孤哥哥做的就应该是对的,不,一定是对的。
独孤冷丢下手中的刀,擦了擦手上的血,看着这海滩篝火旁的一地尸体,长出了一口气。他杀先前的那几个人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暮歌,而杀后面的几个人是为了保护父亲独孤胜。这一路上他早已经听说父亲独孤胜给自己发丧的消息,现在自己,独孤冷已经是个死人了,倘若自己的行踪被这些官军回去告知了府衙,一旦调查下来,父亲就是欺君之罪,所以为了保全父亲,他只能如此。
独孤冷搜了搜那些官军的身子,让独孤冷颇为意外的是,这些官军的身上有许多散碎银子,还有一些破旧的金银首饰。
“独孤哥哥,你怎么了?”暮歌见独孤冷望着那些金银首饰发呆,于是问道。
独孤冷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他想了想抬起头望着暮歌说道:“暮歌,你说我叫什么名字好呢?”
“啊?”暮歌诧异地望着独孤冷,“哥哥不叫独孤冷吗?”
独孤冷轻轻抚摸着暮歌的头,柔声说道:“暮歌,你记住,独孤冷已经死了,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独孤冷了,所以我要取一个新名字,你觉得叫什么好?”
暮歌似懂非懂地望着独孤冷,不过小姑娘却并不在意,她拄着小下巴拧着眉说道:“让我想想啊!”
正在这时候独孤冷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难不成是官军来了?独孤冷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因为他已近看见了一群拿着鱼叉和菜刀群情激奋的渔民。那些渔民怒气冲冲地向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当看到眼前的情景的时候,众人都被惊住了。
只见此时海边上有十数匹无主的马匹低着头悠闲的闲庭信步,旁边的沙滩已经被鲜血染红,十几具官军的遗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而在不远处的篝火帮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这年轻人长相清隽,但是眉宇间却透着让人胆寒的英气,旁边那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一脸的天真烂漫,这简直就是天使和魔鬼的组合。
渔民中有胆大者手执鱼叉一面警惕的左顾右盼看着两侧的官军尸体,一面壮着胆子来到独孤冷面前,指着那些尸体有些心惊地问道:“这……这些官军都是……都是你杀的?”
独孤冷淡然一笑,说道:“怎么?你们要为他们报仇吗?”
那渔民看上去身强力壮,横眉立目,也算的上是个狠人,他将信将疑地打量着独孤冷,最后目光凝在了独孤冷断掉的右臂上,说道:“我不信你凭着一只手能够打得过这十几个官军!”
“我为什么要让你相信!”独孤冷言语冷漠地说道,“如果你们要为这些官军报仇的话,那就一起上吧,我们还要赶路,没有时间!”
那渔民见独孤冷似乎全然没有将自己这一众人放在眼中,立时有些恼羞成怒,他拿起鱼叉,不由分说地向独孤冷的方向猛刺过来。独孤冷素来知道这些渔民民智未开,十分野蛮,尤其是打起架来从来不知命为何物,平日渔村之间常常因为捕鱼纠集打架,每次必出人命,而官军对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渔民从来不讲道理,又没有哪一个官军嫌自己命长,敢触那个霉头前去劝架。可即便独孤冷早有耳闻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凶悍到这般田地,三句话不和便冷不防动手,不过所幸独孤冷武艺超群,他闲庭信步般地轻轻一侧身,那鱼叉贴着独孤冷的身体而过,旋即独孤冷碎步上前,一把掐住那渔民的脖子,阴冷地说道:“是你自己找死!”
说完独孤冷手腕轻轻用力。
“别……”暮歌忽然轻轻地拉了拉独孤冷的腿柔声道。
独孤冷瞥了一眼暮歌,想了想松开了手,那渔民被独孤冷放开之后弓着身子不停地咳嗽着。
“你们走吧,我哥哥不愿意杀平民百姓!”暮歌朗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那渔民望着暮歌和独孤冷问道,“海盗吗?”
独孤冷和暮歌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他看了看地上官军的尸体,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能不能让我们加入你们?”
独孤冷猛然一怔,他疑惑地望着眼前这渔民,异样地问道:“你想要当海盗?”
“嗯!”那渔民连连点头,道,“是,我想当海盗,让我加入你们吧!”
独孤冷惶惑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端详着眼前这渔民,虽然看他长得十分魁梧,但是眉宇间却根本没有海盗那种凶悍之气,而且那眼神怎么看都只像是个渔民,与以往自己见到的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大相径庭。他满腹狐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当海盗?”
那渔民深吸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没有活路了。现在北州沿海渔村经常遭到海盗和鲛人的袭击,一旦受到攻击幸存者寥寥无几,我们村被海盗和鲛人攻击过两次,现在……现在就剩下这些人了……”
渔民指着身后那一群人说道:“现在渔船被毁,还要时刻提防着鲛人和海盗,我们想要向内陆逃难,但是现在官府又不准离开原籍,哎……”
“那北州府呢?朝廷已经颁布政令,受到海盗或者鲛人袭击的渔村会得到州府补偿。”独孤冷不解地问道,“而且倘若受灾严重的话,州府是会批准你们想内陆迁转的啊!”
“呵,北州府!”那渔民不屑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官军遗体说道,“别说是补偿了,他们只要不趁人之危来欺压我们就足够了,这些官军平时以夜巡防患海盗的名义四处搜刮受灾渔村的钱财,倘若在受灾之前,凭着我们村子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们也不敢奈何,不过现在村民大部分都已经死了,他们就趁人之危。就在今晚这些人将我们余下这些人凑到的买渔船的钱全都搜刮走了。那是我们最后的生路啊,思来想去,我们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所以我就带着村子里能打能杀的人一起追来了,不想已经被您……”
独孤冷闻言心中一阵凄苦,当初他前往青州之时就是为了整治海盗,可是让他十分恼火的是虽然他耗尽心力,但是那海盗就像是源源不断一般,哪怕明知道当海盗是个死,那些人依旧前赴后继,这着实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症结正在于此。
渔民见独孤冷沉默了,急忙磕头道:“求求您收下我们吧!”
“求求您了!”后面的一众渔民也纷纷跪下。
独孤冷看着这一张张质朴的脸,心中愁肠百结,他长出一口气说道:“老实跟你们说吧,我不是海盗!”
“那您为何要杀死这些官军?”那海盗问道。
“他们挡了我的路!”独孤冷冷傲地说道,他伸出手将怀里从官军身上搜到的那些金银首饰还有一些散碎银子丢在地上,说道,“这些应该是他们今晚从你们那里搜罗来的钱财,拿去吧,还有这些马,都拿走可以卖个好价钱,买几渔船好好过日子。海盗是个把命别在腰带上讨生活的营生,每日都要刀头舔血,不是那么好当的!”
渔民望着地上的银子,长出一口气说道:“我知道您瞧不上我们这些渔民,如果您不答应的话,我们今日就长跪不起!”
独孤冷淡淡一笑,说道:“好吧,那你们就在这里跪着吧!”
说完独孤冷带着暮歌走到一匹马前面,他将暮歌抱上马,随后自己跨上那匹马沿着小路狂奔而去。
一众渔民见独孤冷竟然离去,那为首的渔民立刻站起身来,牵上一匹马,对身后的众人说道:“身强体壮的跟我上马,其他人收好银子首饰买条渔船在此讨生活,倘若我们来日能够活着回来,一定会保我们渔村一方安宁!”
那渔民的话颇有号召力,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年轻渔民跟着他上了马,追着独孤冷的方向而去。
“哥哥,他们追来了!”暮歌听到了不远处的马蹄声。
独孤冷早已经听到,他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腹,胯下的那匹马吃痛扬起蹄子绝尘而去,而后面的马匹却紧紧跟随,丝毫不落下风。
“哥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暮歌坐在独孤冷的前面问道。
“不知道!”独孤冷茫然地说道,这的确是他的真心话,他觉得自己此时倒像是个行尸走肉,丧家之犬,断掉了右臂,被逐出独孤家族,按理说现在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现在之所以活着,一来是为了送暮歌回到火神庙,二来他也想见识见识那盒子中的玄铁右臂。至于更远的打算,他心中实在是茫然,也不敢。只觉得活一天就算是赚到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