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灏看着苏灵雨惊疑的目光,笑道,“我护了逸云二十几年,即便是石头也焐热了。我也是肯为他死的。但是灵雨,不是肯为对方舍生才是真情,每一个温柔的相处和陪伴,都是情深。”
苏灵雨呆呆地望着慕容泓灏,许久才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点点头,“我终究太狭隘了。情爱只是一时的心动,而陪伴和相守里保有初心才是最珍贵的。我错过了您二十几年,可我还有一辈子来守护您、陪伴你。”
“我也有一辈子来与你作伴。”慕容泓灏笑意暖暖的望着苏灵雨,心底也是暖意一片。
这样好的人,陪伴一生,也是此生之幸了。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您那么爱先生。我多少次想问,都没敢问出口。”苏灵雨眼底是真挚的期许,静静的望着慕容泓灏,“如今我才知道,你们在乎的是朝朝暮暮却又不是朝朝暮暮,你们在乎的,只是一颗心。他的心里眼里都是您,您的心里眼里也都是他,就够了。”
“若是情爱知其原因,便不会有舍离之苦。我既爱了。便想爱一生,爱一世。不是不会再爱别人,也不是别人不够好,而是我有他,就足够了。即便不能、不能娶他。”慕容泓灏说到此处,叹息一声,“我从来都不曾后悔过自己多做的选择,唯一一次就是你说让我爱你时,后悔非常。我那时候才知道我误了多好的一个人,所以呀,我会加倍的补偿你,以此生的朝朝暮暮。”
“先生是玉凰族的族长,他……”苏灵雨在那日听慕容泓灏说了以后就在心里盘算,只是这个想法太惊人,她不敢细想。可是今日,她就是想问,想听慕容泓灏亲口说出来,然后彻底的死心。
“是,他是玉凰族族长,他就是玉凰。”慕容泓灏静望着苏灵雨,眼神里坦坦荡荡,“我一直不娶,便是想要亲手给他戴上凤冠,让他带着玉凰族重新走进王城,走进至高无上的宫阙。”
苏灵雨虽有猜测,却还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惊望着慕容泓灏。
“我娶你,已然错了,但是若我走进王阙,为后的,必是玉凰!”慕容泓灏握紧苏灵雨的手,眼神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即便这样会伤了你,我也不会瞒骗。
从看到盛逸云的第一眼,我就不再是龙昊了。我只他的定轩,只想做他的定轩。
从那么大的罪名加注在他身上的时候,我就是在为了他,一步步的才走到了今天。
我不稀罕为王,我却想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至高无上的后位上,让那些妄想伤害他的人,都膜拜在他脚下。
我舍弃过一次,绝不会再有一次。
“我知道了。我从来都没有奢求过,我一直一直想要的,都只是与您相伴。”苏灵雨坦然一笑,“谢谢您没有瞒骗我。”
我一直都在猜测你肯娶我的原因,而今知道了,却是这般坦然。我在你们身上学会了爱和被爱。
这一次,我会好好守护着你。
抬手将脖子里的一枚小巧的玉叶子取下来,放在他的掌心,抬眸笑的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你们最亲的人。而你们,也是我的亲人。”
慕容泓灏看着手中玉叶子,眸光闪了闪,叹道,“你到底还是不懂我们。”抬手将玉叶子又挂在苏灵雨颈间,轻轻抚摸着玉叶子,笑道,“我娶的是你,不是这枚叶子。”
苏灵雨抬眼看着慕容泓灏,轻轻的笑了。
无妨,我就在你身边,甘心情愿的将皇族奇兵交给你。
父亲,我听了您的话,我也做了决定。请您,一定要护着他,护着他们。
暖玉走进水月阁,看着熟悉的一切,默默的记在心底。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来了吧,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见了吧。
在慕容泓灏蛊毒发作那夜起,暖玉就被禁足在风雨楼。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听着外面的动静,也猜了出来。
今日风雨楼的门打开了,传令的小厮说是先生命她到水月阁去。那一刻她的心里是雀跃的,对,雀跃,因为他没有死。
他没有死,那公子呢?
暖玉不敢想。在她心底,情爱最美好、最真挚的样子就是慕容泓灏和盛逸云了,若是连他们都是做戏,这世间真的没有情爱了,再不敢相信情爱了。
走进水月阁里,看着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个人,暖玉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看着他们俩,一步步走过去,笑了。
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全礼,跪在他们脚边,暖玉抖着声音唤道:“公子,先生。”
盛逸云看着暖玉,看着她眼底毫不掩藏的心事,一阵叹息。
“别跪我,我受不起!”慕容泓灏看着暖玉微微发抖的身子,沉声道,“夏侯渊呢?”
暖玉闻言抖的越发厉害,颤着声音回道,“奴婢不知。”
“你不知?好,蒋捷,打!”慕容泓灏喝道,见蒋捷匆匆进来,终不忍再看,别过脸去。
蒋捷与暖玉自幼相识,虽然觉得她这次错的很大,可是到底还是下不去手,竹仗落下时减了力道。
“怎的?要我亲自动手么?”慕容泓灏听着蒋捷落在暖玉身上竹仗的响声就知道他没尽全力,冷冷的一眼看过去。
蒋捷一惊,忙提足了力气,一下下的打下去。
暖玉的背上不一会便一片血迹,可她却只是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盛逸云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终究不忍心,一挥手让蒋捷停手,“夏侯渊在哪?”
暖玉看着盛逸云,轻轻摇摇头,“他来去无踪,我不知。”才一说话,就吐出一口血,她却不以为意,只贪恋的看着盛逸云。这一次相见,是最后一次见了吧。
“你,你怎么下的去手!”盛逸云看着暖玉的样子,叹道,“泓灏待你不薄,你何故要置他于死地!”
“先生,我当年离开后,我所经历的都是您根本就想象不到的事。”暖玉从来不曾提及她离开以后,这一次说起,也不过是因为生而无望了,“每一天都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在啃食着心口,那样的生不如死,您一辈子都不知道那是怎样感觉。”
“你也中蛊了?”盛逸云一惊, “你怎么从没有说过。”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那些日子就不存在了么?我做错过的事就不存在了么?”暖玉轻笑起来,痴痴地望着盛逸云:“先生呀,您一直说您命不好,其实,您比谁都命好。”暖玉看看一直没有再看自己一眼的慕容泓灏,笑意更深,“公子这么多年,何曾让您受到过一点点的伤害。您又何曾真正的知道何谓民间疾苦。您这一颗慈悲的心,到底救不了这个肮脏的世间。战乱,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盛逸云心底如擂鼓一般,咚咚咚的震耳欲聋。
“我见过地狱的样子,所以更加贪恋您。这一次,我没有后悔。因为,我报了恩,因为,我还能相信一次,相信这世间仍有真情!”暖玉眼神里的光,闪烁的刺目。
“你所经历的,都是咎由自取!”慕容泓灏转头看着暖玉,冷声说道:“所谓的地狱,不过都是你自己的心魔罢了!你何曾看见过这世间的美好?你只会自私的以自己的喜好来判断对错。你说我护住了逸云未见人间疾苦,可你何曾看见逸云在面对难民流离失所时在充满了腐臭的地方仔细的为伤者包扎伤口。你说逸云只一颗自以为是的慈悲之心,你何曾看过他为了减少水患一次次的上堤坝查看。暖玉呀,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你所看见的那些风花雪月,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在你们身边,我们在家里,我们想要给你们护一个安稳的家。”慕容泓灏闭着眼睛,许久,喊道,“暮雨!”
暮雨闻言忙快步走进来,将手中的瓷瓶递给慕容泓灏后,垂首退了下去,没敢多看一眼。
“这是情人劫的幼蛊,你知道它们没了宿主,就会寻母蛊而去。我若放它们出来,夏侯渊的下场……”慕容泓灏摇摇头,叹道:“你救不了他的,即便这些幼蛊都死了,他也活不成了。”
暖玉看着慕容泓灏手中瓷瓶,轻轻笑了。这一生,我终究是白活了。
“你们为何要做这样害人害己的事呢?”盛逸云叹息道,“我是负了你,可我……罢了,都罢了。”似是累极,盛逸云扶案而起,拿过慕容泓灏手中的瓷瓶,走到暖玉身边,将瓷瓶递给她,“他对你有恩,你且去见他最后一面吧。天高地远随你去吧,别再回来了,也再不要相见了。”看着她绝望的眼眸,盛逸云起身往门外走去。
“先生,先生,谢谢您!暖玉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事,就是爱了这世间最好的人!”暖玉唤住盛逸云,灿然一笑,打开了瓷瓶。
“暖玉!”慕容泓灏和盛逸云皆是一惊,却来不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