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被司徒璞琁一喝，短暂的愣怔后，轻轻的笑起来，反问道：“你呢？你可曾爱过我么？”
司徒璞琁闻言，被若水给气笑了，轻轻松开她的手腕，站起身无奈的说道：“我呢？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是两相许长相守了的。若水，我如今才知道，原来你我之间，有一个人，是如何也越不过去的了！”
“是啊，你我之间，隔着的，是一颗心。”若水的腿有些软，伸手扶着桌子才站稳，却不甘示弱的说道：“不管贤王如何了，你……你若是与姐姐……我不在意的！”
司徒璞琁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才叹道：“我终究是爱错了！”说罢再没有半分迟疑，甩袖大步离去。
若水直到听不到司徒璞琁的脚步声，才将压在心口的闷气吐出来，口中一阵腥甜，吐出了血来。
寒烟见司徒璞琁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担心若水，就匆匆跑进了，竟看见若水吐了一口血，吓得惊呼一声扑过去扶住她，正要喊人请御医，却被若水拦住，摇头道：“姐姐莫声张，我歇歇就好，无事的。”
寒烟扶着若水坐下，见她脸色发白，还是担忧的说道：“请御医来看看吧，您这样子，实在是……”
若水轻轻的摇摇头，见寒烟担忧的坐卧难安，知道自己是再也瞒不住了，就叹道：“姐姐，我这病，御医是看不好的。”
寒烟闻言一惊，低呼道：“王妃！莫要胡说！”
若水拍拍寒烟的手，叹道：“我失了本元，身子坏了根本，哪还能好呀。姐姐，这事儿我瞒着乐贤呢，您可要替我保密哦。”
寒烟听罢鼻子一酸，已经湿了眼眶。自己跟在若水身边，自然是发现她的身子不似原来好了。可是如何也想不到她的身体竟然已经这般差了。想起他们刚才的争执，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哭着说：“傻丫头，您这是何苦呢！”
“我和他之间，只有一个子怡姐姐是永远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结。我原也想着就这样跟他一辈子。可是最近，我发现有许多事我竟然都记不起来了。姐姐，我知道，我很快就会忘了他是谁，甚至忘了我自己是谁。姐姐，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若水闭眼，双手捧抚着心口，顿了片刻才说：“如今我说了这样伤他的话，他定然是气恼了我的。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王妃……王爷对您的心意……”寒烟抬手拭泪，再也说不出来了。她不知道么？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就是知道才会说那样伤人的话，她就是知道才想让他永远都不要再靠近自己。
若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着这一路走来的欢喜和眼泪，误解和倾心，再没有说一句话。
若是你不爱我，我还可以与你相守，到我痴傻的不再认识你，到我离开尘世。我只会是你曾经相伴过的一个人，很快你就会有新的人陪伴，然后将我忘记。
可是你……
错了，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司徒璞琁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凭渊阁，走进屋里，越想越火大，抬手一挥，将桌子上的一对青花瓶扫落在地，碎了一地。如此开了一个头儿，越发的压抑不住心口的怒火。
这一段日子以来，司徒璞玉失踪带来的压力和今晚若水的羞辱，已经让司徒璞琁彻底崩溃，他抬手将看得到的东西都抓起来摔砸了个粉碎，直到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摔再也没有东西可以砸，才扶着桌子重重的喘着气。
墨衍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安静了许久，他不知道司徒璞琁已经在里面发了一通火，只看到垂首站在外面的南烟等人的时候，低声问道：“王爷可在么？”
南烟被墨衍朗声问话吓了一跳，忙对他摆摆手，做了个轻声的动作，低声说道：“爷正在恼着呢！”
墨衍闻言一愣，点点头就悄声说道：“那我明日再来！”说罢转身欲走，却听见屋里司徒璞琁冷声唤道：“墨衍何事？”
墨衍闻言赶忙朗声回道：“爷，王妃……”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屋里‘啪’的一声响，不知道司徒璞琁又摔了什么，吓得墨衍将话又给咽进了肚子里。
南烟听见王妃两个字就心里一惊，暗道‘完了’。又听见屋里的这一声响，同情的看了一眼墨衍。
墨衍不明所以，求救似的看了眼南烟，南烟无奈的用嘴型跟他说道：“吵架了！”
墨衍忽然后悔自己今日出门怎么没有看看黄历再来呢！屋里那一声响后再也没有动静，墨衍只默默祈祷着王爷今晚就放过自己吧。
在等待的煎熬里，凭渊阁的房门忽然就打开了，门外的人吓得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司徒璞琁扫过众人，目光落在墨衍脸上，骂道：“以后她的事，都不用来报，滚！”
墨衍吓了一跳，忙磕了个头就快步退去，走到门口又听到司徒璞琁喝道：“保护好她！”忙回身应道：“是！”说完逃似的跑出了院子。
司徒璞琁没有再看一眼跪着的人，抬脚也往外走去。
南烟等司徒璞琁走出了院子才对其他人说道：“赶紧去收拾吧，等爷回来要是没有收拾好，又是一顿好骂！”
众人自是不敢耽搁，忙起身各自忙活起来。
南烟看着灯火闪烁的院落，深深叹息。
京司卫里今晚是难安生了……
戌时三刻宫门准时下钥，朱雀门当值的两名守卫锁好了宫门，正准备到一旁去偷个懒暖和一下，却看见一排宫灯整齐的从远处过来。
在宫里当值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宫门下钥后还有人到宫门口来，两名守卫互望一眼，手不由的按上了腰间的配剑。
如今先帝刚入王陵，新帝还未登基，表面看上去是风平浪静，实际上，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换了天地。
虽然太子昊铁血手腕，这两年将朝上宫内整肃一清，可是毕竟还没有真的坐上玉座，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如今万事还是小心些吧。
两人心里还没有盘算完，那一群执着宫灯的人已经到了近前，他们看清那坐在肩舆上的人竟然是慕容泓灏，吓得赶紧俯跪于地，齐声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慕容泓灏摆摆手，低声说道：“免礼吧。”等那两个人谢恩起身，目光轻轻落在了已经锁了的宫门上，叹道：“还是晚了么？”说罢回身对身后的那个周围都用厚厚帷幔格挡着的肩舆上的人说道：“都怪哥哥了，若不是非要你下完棋再走，也不至于赶不上了，如今宫门已经下钥，不若今晚就留在宫里吧？”
“太子哥哥！我若是不回去，兄长会担心的！”九儿不满的声音从后面那肩舆上传来，半是撒娇的说道：“我不管，您叫他们开门！”
慕容泓灏听了九儿的话，面露无奈的看看那两个人，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终于还是叹息道：“九儿不要胡闹，这宫门下钥不到明日寅时正是不可以开的，几百年的规矩，岂能因你我坏了！”
“我不管，我今晚就要回家！您不叫开门，我就在东宫闹，您今晚也别想好了！”九儿将帷幔拉开一条缝，露出了半张脸，瞪了慕容泓灏一眼，哼道：“我怀着孩子，您可别惹我生气！”说罢轻飘飘的瞪了那守门的两人一眼。
那两人被九儿这一记眼锋淡淡扫过，忽觉全身凉了个透，忙跪地磕头道：“太子殿下，这冬日天黑的早，如今还没到时辰呢，您仔细看看，这锁只是挂着呢！”
慕容泓灏看看他们，轻轻的笑起来，说道：“哎呦，还真是！九儿，你赶紧走吧，我可是不敢留你在东宫了！”说罢，招招手往旁边挪了挪，让开了路。
九儿笑呵呵的道了一声谢，放下了帷幔。
那两名守卫赶忙起身开了宫门，刚打开门就看到文府的马车远远的正往这边来，心道还好自己机智。这一个太子爷、一个九公主，外面还来了一个侯爷，哪一个是咱们能得罪的起的！
看着九公主的肩舆和随从都出了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慢慢的将宫门关上，落锁。
慕容泓灏坐在肩舆上，看着九儿的肩舆出宫，一直到宫门都关上了，目光都没有收回。
一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朱雀门前，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淑雯怕在此久了不妥，轻轻的唤道：“殿下，外面冷，回吧！”
慕容泓灏低应一声：“回东宫！”
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转身，往来的方向走去。
那两名守卫跪俯于地恭送太子，许久许久，直到那些低低的脚步声走远了，才悄悄的抬起了头。
那片踩在雪上的细碎的脚印已经被新落下的雪花覆盖，仿似从来都没有人来过一样。
那些灯火影影绰绰的走向深宫，两人对望一眼，不敢问，不敢想。
这个冬天，这个雪夜，在这朱雀门前发生的一切，都随着这些飘雪，被掩盖在深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