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上穷碧落
杨淼淼2019-02-10 08:303,133

  时光很快,在丹琼的日子和在东青城一样,只是一转眼就已是夏末。

  盛逸云不敢住进暮王府,从受封之后就跟着阙清住进了暮安王府里。

  天香偶尔会回王宫,只是慕容泓灏太忙,她在哪里住不了两日就又跑到盛逸云这里来。这里有疼她的娘亲,有温和的师父还有陪伴着她玩耍的玉凰焯。

  夏天午后慵懒,天香与盛逸云一同躺在软塌上,不时的转脸看看垂眸看书的盛逸云,欲言又止。

  盛逸云在天香又一次偷偷看过来的时候,放下手里的书,回头笑望着她问道:“有什么话,就问吧。”

  “娘亲怎么知道?”天香听见盛逸云的话,满脸的惊讶。

  盛逸云抬手摸摸天香的头,笑道:“什么事?”

  天香翻个身,又往盛逸云怀里蹭蹭,才说道:“青玉他们的父亲和母亲都是住在一起的……可是娘亲为什么不跟父亲住在王宫里呢?”

  盛逸云闻言,摸着天香头的手不由顿了顿,而后又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却没有说话,实在不知道该跟一个孩子说什么。

  说什么呢,说我不是她的母亲?说我不是她父亲的妻子么?还是说,这一声称呼我都承担不起……

  天香见盛逸云不说话,就嘟着嘴说道:“他们的父亲和母亲天天都在一起,可是娘亲你连父亲的面儿都不见!”

  盛逸云忍不住叹息道:“是你父亲说的么?”

  天香点点头,认真的说道:“前日父亲与姑父说起来,说娘亲连一次都没有去见他……我听到了,就问他,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娘亲,是不是父亲做错事了?”

  盛逸云看着天香闪烁的眼睛,知道她是羡慕别的孩子,就柔声哄道:“你父亲没有做错事,只是现在娘亲还不能回去。”

  “那娘亲什么时候能回去呢?”天香眨着眼睛望着盛逸云,一脸的天真和期待。

  盛逸云被天香问的语塞,眼神里的宠溺却是浓的化不开,在她再三的催促下,终于柔声说道:“总会回去的……”

  天香看着盛逸云好像并不开心,就窝进他怀里,伸臂搂着他说道:“反正,娘亲在哪儿,天香就在哪儿!”

  盛逸云听罢心里暖了一片,低笑着,却没有说话。

  我要在哪儿?我应该在哪儿?

  不管我在哪儿,我都不敢到他身边去了。

  或许某一日,我会守着他,可是,可是如今,我只能离开。

  想要离开,只有一个办法……

  盛逸云闭上眼睛,叹道:“是该去见一面了……”

  天香不知道盛逸云那些无奈是什么,她却知道当她提及父亲的时候,娘亲的眼里都快有泪了。她心疼的很,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紧紧的抱着他。

  娘亲,娘亲,就是你不回去,我都不要离开你!

  慕容泓灏想过许多种盛逸云走进天一宫的样子,可是他如何也想不到,他竟是执剑而来。

  宫门前的侍卫将盛逸云拦在了门前,却不敢强行夺剑,只让人快速去禀报。

  在听到内侍慌慌张张进来禀报的时候,慕容泓灏有一瞬间的惊诧,却很快就平静了,摆摆手说:“让他进来吧!”

  内侍走后,文思齐和司徒璞琁看着慕容泓灏起身,抬手取出额间冰魄,一同惊呼道:“王上!”

  慕容泓灏将冰魄放在桌子上的玉盏里,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和他之间,总要迈过去的,他不伤我,如何肯原谅我?”

  “可是这样太冒险……”司徒璞琁急急说道,后面的话却在慕容泓灏平静的眼神消散。

  “他舍不得……”慕容泓灏在椅子上坐定,静默的望向宫门。

  他舍不得伤我,可不伤我,他就只会伤自己。

  我要给他一个宣泄的出口,让他走出来。他走出来了,才能走到我身边来。

  文思齐和司徒璞琁站在慕容泓灏身边,与他一同望向宫门,等着那个人,带着他所有痴心和怨恨,走到这里,来彼此面对。

  盛逸云执剑一步步踏上天一宫的玉阶,两侧的侍卫因为有了王上的吩咐没人赶上去阻拦,只是紧紧握住手里的剑,片刻不敢放松的盯着他。

  王宫天阙的玉阶真的是漫长,这一步步走来,竟似永远都到不了尽头一样。盛逸云心底的悲愤在这一步步的靠近中渐渐平息,那些痛,被寒凉替代。

  此生,我们竟就这样了么?

  此生,我们就只能这样了……

  定轩,这一次,真的是诀别了!

  “先生!”司徒璞琁和文思齐看到满脸悲怆、双目血红的盛逸云提着剑走到宫门前,同时惊呼出声,想上前去,却被他一剑划来,生生止步。

  “挡我者,死!”盛逸云言语冰冷彻骨,眼神里的肃杀,让宫门前的侍卫不禁打了个寒战。

  可盛逸云却未看任何人一眼,他的眼里只看到那个坐在王座上的人,那个照亮了自己生命的却又亲手毁了自己余生的人。他还是一样的眉眼,还是紫色的衣衫。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更是一如既往的情深。好似什么都没有变,却又什么都变了。盛逸云径直走过去,停在三丈之外,静静的望着他,如他静静的望着自己一样,眼底一如往昔的柔情,两个人,两颗心,终究还是相同的相许。

  “你终于肯回来了……”

  慕容泓灏言语轻柔的如同耳语,划过心口的时候,盛逸云不由一颤,险些落下泪来,心底的悲凉更甚,眼底里更加血红。那些努力压抑着的情绪,好像马上就要喷薄而出,要把他自己吞噬,要把对面的人吞噬。

  文思齐和司徒璞琁站在大殿里,看着盛逸云一步步走近宫殿深处,却没有动更没有拦。

  有些事情,总是要划开了,才能找到面对的方式。

  “这王座,可坐的踏实么?王上!”盛逸云噙着冰冷的笑,缓步走去,终于在慕容泓灏丈余之地站定,眼睛片刻不曾离开他,这一眼,这一眼之后,就没有以后了!

  你的眉目,你的眼神,你唇角的笑意,都还是那个温柔呵护着我的人。你那因为思念而浓的化不开眸光,仍是轻易就能触动我的心弦。可就是我如此深爱,如此信赖的人,为了那江山,为了身下这冰冷的玉座,亲手害死了苏三!抛却了情义的你,让我如何来面对心底的愧疚,让我如何来爱你!

  “这么久了,我多次去请你都不肯来。如今,你回来了,却是为了苏三……”慕容泓灏望着站在面前执剑的盛逸云,唇角的笑幻化出了戏谑,低声说道:“可你,终归还是回来了……”

  “这是你的王宫,与我何干!”盛逸云微微侧首,低垂下眼眸,心中的激荡渐渐平息,再抬首时,眸光里尽是凌厉,喝问道:“苏三的死,可与你有关?”

  “有关。”慕容泓灏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手指蓦的抓紧座椅的扶手,想要用这样的力量来平息心口的不安。这是第二次有这样的感觉,而这一次仍是害怕失去你,这一次,我再也不要失去你:“你手中的碧落剑,是为苏三报仇来了么?”

  “今日以你的血祭碧落,以慰苏三在天之灵!”言毕,盛逸云提气豁然飞身冲上去,剑指慕容泓灏的胸膛!

  文思齐和司徒璞琁在看到慕容泓灏激盛逸云的时候心里就是一紧,可没想到只一句话,盛逸云竟真的动手,皆是一惊,惊呼着“王上!”一同飞身就想去拦住盛逸云,却终究未能拦下他的剑锋。

  碧落剑没胸而入,温热的血溅到盛逸云的脸上,让他顿时惊醒。自己这一剑以玉龙决九成功力贯入,本以为他会躲,即便不躲,有九玄冰魄护体也不会伤了他。这一剑不过是为了苏三而刺,这一剑不过是为了无从背负而刺,这一剑,不过是为了,离开你……

  慕容泓灏承受着那致命的一击,仍旧稳坐如山,如水的眼睛静望着眼前的人,看着他变化的脸色,心疼不已,抬手轻轻握住他握着剑柄那不住颤抖的手,柔声说道:“这样你才能到我身边了吗?这样,你才肯到我身边了吗?逸云,别再离开我了,逸云,别怕……”

  “你……”盛逸云猛然抽回手,惊得退后几步,看着司徒璞琁和文思齐扑上前封住慕容泓灏的命穴,但仍有血沿着剑身流出来,在那暗紫上洇开,强压下心口的疼痛,冷下心步步后退,言语冰冷的说着:“这一剑罢,你我老死不相往来,死生不复相见!”言罢,盛逸云身影一晃,消失在宫门前。

  “逸云!”慕容泓灏慌忙起身,引来更多的出血,伤口忽然的拉扯竟让他疼的闷哼一声,额间渗出薄薄的冷汗。

  “冰魄!快!快纳入体内!”文思齐递来九玄冰魄,催动心诀往慕容泓灏额间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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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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