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逸云想离开王宫,想将慕容泓灏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封存,就必须将与自己相关的比较亲密的人都带走。
他冷静的想着哪些人是必须要离开的。
玉凰焯自不用说,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定然是留不下来的。而他定然也是愿意离开的。
暧儿与杨玭玥极是相似,她之所以能陪伴在身边,也是因为她的容貌,所以她也是必须跟自己走的。只是盛逸云怕暧儿更喜欢宫里的繁华,所以上次说了让她自己选。当她坚决的要跟自己走的时候,还是有几分触动的。
落仙和楚琼羽原本就是要离开王城的,这一次更是毅然的决定离开。
阙清,阙清一直跟自己作伴惯了,又喜欢自由山水,所以也会走。
九儿和水墨皆会为我守着这个秘密,所以一切看上去都没有问题,只要择一个时间就可以离开了。
这些人、这些事都没有问题,现在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天香。
天香是不可能带走的,她又乖巧懂事,说明白了其中的关系,自然也不会胡闹。可是她留下来,必然会想我,总是要想一个办法,能与她见上面儿才行。这就还要与文思齐商议一下了……
“长姐。”玉凰焯走进莲华厅,看到坐在桌前,望着外面发呆的盛逸云,低声唤了一声后,轻轻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柔声说道:“长姐在想什么?”
盛逸云回身看向玉凰焯,笑着说:“能想什么呢,自然是想一想我们要到哪里去。焯儿想去哪里?”
“长姐去哪里,焯儿就去哪里。”玉凰焯伸手拉着盛逸云的衣袖,笑道:“长姐,咱们这次走,是不是就自由了?天高海阔,再也没有人能困住您了,对不对?”
盛逸云抬手摸摸玉凰焯的头,轻笑着说道:“傻孩子,何曾有人困住我了呢?只不过都是我自己不肯放过自己罢了。焯儿,这一次,我再也不要把自己放在两难的境地。我不想看见的,我就走的远远的,任谁也伤不了我了!”
“嗯!”玉凰焯听罢盛逸云的话,重重的点点头,笑着说:“长姐,我们一路山水,只要我们在一起,走到哪里去都好,我们的家在哪里都好!”
盛逸云笑着摸摸玉凰焯的头,笑着点点头。
“要走到哪里去呢?”慕容泓灏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了人一样的小心翼翼。
盛逸云和玉凰焯一同回头望去,看到的是慕容泓灏灼灼的目光,顿时一片心惊。
玉凰焯毕竟年纪还小,看到慕容泓灏,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全都听到了,会不会因此迁怒长姐?我该怎么保护长姐呢?想着就用力的将盛逸云的手握紧,紧张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盛逸云看着慕容泓灏的眼神,知道自己要走的想法早都被他看透,只是两个人都不说,他在等着我提,我再等着他问,两望相安,假装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如今被他撞破,他若敢问起来,倒也好了。盛逸云笃定慕容泓灏不会问,因为他不敢面对听到自己说要离开之后该做出怎么样的抉择。所以此刻,他安抚的拍拍玉凰焯的手背,低声说:“去找天香玩儿去吧。”
“长姐……”玉凰焯不敢走,低声唤了声,看盛逸云含笑的点点头,才站起身,向着慕容泓灏拱手行礼:“焯儿给王上请安,焯儿告退!”说罢,就与慕容泓灏错身走了。
慕容泓灏对玉凰焯几乎是敷衍的样子不以为意,只是在听到他叫自己王上的时候,微微的皱了皱眉。这真的是要走了,拖家带口儿的走呢,连称呼都改了!
盛逸云见玉凰焯走了,向慕容泓灏伸出手说道:“春季犯懒,最近总是醒来你都走了!”
慕容泓灏看着盛逸云撒娇的样子,对他自己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好走过去,将他的手握进掌心,在他身边坐下来,说道:“如今都快入夏了!”
“看我,整日里就在这宫苑里走走转转,每日都过得舒心至极,竟都忘了年岁。”盛逸云拉住慕容泓灏的手,望着他的眼睛,问道:“王上,您去年可是许了我的,今年生辰要给我一个极是特别的礼物,您可不许诓骗我哦!”
“许了你的,我何曾食言了?”慕容泓灏抬手摸摸盛逸云的头,将他散落在额前的发轻轻的拨到耳后,叹道:“是不是焯儿在丹琼住烦了,想要出去走一走?不若让阙清带着他出去走走?”
盛逸云闻言眼底微微一动,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滞,却是低声说道:“那我就要替焯儿谢谢您了!明个儿就让阙清带着他出去走走!他天天儿的念叨着,我这耳朵都被他念叨的发烫了!”
“天香也一并带上吧!”慕容泓灏眼神里满是温柔宠溺,看不出一丝一毫其他的情绪,声音更是柔软,“天香喜欢跟着焯儿,他若是三两天不在还好,若是时日久了,定然会来找我闹的,我可是消受不了!”
盛逸云听罢慕容泓灏的话,心里一惊,紧紧的盯着慕容泓灏,却是静默许久都没有说话。你这是在提醒我什么?提醒我天香对焯儿存了不一样的心思么?提醒我,人世机缘总有我算计不到的么?
慕容泓灏看着盛逸云惊诧的表情,伸手将他搂进怀里,将头埋在他肩窝,低低的说道:“逸云,你在哪里,我的家才在哪里,请你,不要再放弃我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要再放弃我了,好不好?”
盛逸云抬手轻轻搂住慕容泓灏,却如何也没有办法应他一个‘好’字。我不放弃你,可是,我不得不离开你。
我们从一开始就被注定好了命运。
你是王,不是我一个人的定轩,你就要承担起你该担负的一切。我是王后,我却是一个得了帝王真心的王后,所以,我注定要误国。原来,他们说的祸国,竟是后嗣这件事,如此,他们倒也没有错说了我!
定轩,王上,此生,我只能舍了你了。
连让你恨我的机会,都要一并舍了,对不起!
子义一剑一马,一路从丹琼奔赴南国锦城。
他离开丹琼的时候,曾远远的看到了若水,那个烙印在心底的人,就站在城楼上,含笑安静的为自己送别。他知道有的人,注定多情,可是如今的自己,却更希望她是一个无情的人,也好让自己,狠得下心忘了她!
忘不了的。那个人,那些相守的日日夜夜,那些烙印在心底的不能言说的情思,忘不了的。
离丹琼越来越远,离那个人越来越远,心底的思念却越发的张狂,就像此刻,一旦想起来,心口就是一阵一阵的抽疼,疼的自己几欲发狂!
子义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支短笛,刚刚放到嘴边,正欲吹响,却有一阵琴声悠悠传来。
子义凝气静听,竟是自己正要吹起的曲子,不由的勾起唇,闭目,和着琴声吹响了短笛。
琴声悠悠,笛声扬扬,琴笛起起落落,高高低低,竟似一起演练了数遍一般,和谐动听。
一曲罢,子义竟觉通体舒畅,心中的那些烦闷更是一扫而空。想到那弹琴的人,勾唇一笑,调转马头,往山林深处而去。
弹琴的人好似知道子义要寻来一般,泠泠之音又起,给来人指引着方向。
茂林深处,有溪水潺潺,有山石崖壁。子义勒马远望,看到一个高起的石壁上一名青衫人垂首抚琴,他的目光落在指尖,落在水上,落在云端,落在了子义的身上,唇边勾起的笑意,如这初夏的阳光一样,明媚耀眼。
一曲终了,青衫人的目光还是落在子义身上,看着红鬃白衣的男子,眼神明澈的如脚边溪水,手中短笛映着太阳的光辉闪着光华,知道这就是和了自己琴曲的人,于是笑道:“公子心中郁结,如今可缓解了么?”
子义未曾料到这青衫人竟是女子,忙抱拳应道:“姑娘只听一曲就知在下心中之事,可见与曲乐中的境界。刚才真是献丑了。”
青衫人抱琴起身,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轻声问道:“公子可是自丹琼来?”
子义心底一颤,却还是应声道:“是。”
“公子可是要到锦城去?”青衫人脸上笑意漾开,眼底的光亮竟有几分灼人,就那样静静的望着子义。
子义不由的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只见他眉目清秀,简单的将头发以丝带在脑后绾了一个发髻,一身青衫,怀抱着一张琴,站在石壁上,含笑望来。
这样的女子,素净的让人挑不出错儿来,可是在这深山里,以琴曲相引,句句话更是道破了自己的行踪,如何想,也有些诡异了!
子义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青衫人怀里的那张琴,那张琴有几分熟悉,好似,好似在哪里见过,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青衫人好似也不着急等子义的回应,对他轻轻一笑,复又抱着琴坐下,手指轻轻一勾,又一首曲子自她指尖传来。
子义这一次看清了她琴上挂着的那枚佩玉,自然也认出了佩玉的主人是谁。只是惊疑这女子,如何会有司徒璞琁的佩玉?但是想着能得司徒璞琁的东西,定然是友人,便笑道:“姑娘是在此等我呢么?”
“公子可愿意带我走么?”青衫人抬眸轻笑,指下乐曲未停。
“敢问姑娘芳名。”
“香雪。”
“子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