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若得相守
杨淼淼2018-09-24 08:323,677

  丹琼的深秋,最美的便是惊云峰下那一片红枫。月岚亭在枫林深处,风起时一片红浪压过一片红浪,扫过亭檐时连声响都是美妙的。

  沈玉如看着满目红枫,听着沙沙声响,甚是欢喜。回头看见文思齐的茶尽了,忙取壶为他添上。近前奉茶的立仁见状,起身行礼退出亭子。

  “你这般殷勤,倒是让我惊心,可得防着你算计。”文思齐轻笑道,“文鸢的事莫求我,爱莫能助!”

  “你看你,”沈玉如闻言正襟而坐,笑盈盈的说道,“我又没说什么,你何必这么快就拒绝我了呢?”

  “这么些年,除了他,你何曾这般殷勤过?”文思齐看沈玉如的样子,心思还是欢喜的。想他自来不爱呆在丹琼,却因为文鸢久久逗留,更是有机会便来,时常为寻她喜爱之物跑遍全城也欢喜非常。若非真心相待,他何必如此。只是文鸢倔强,对他又心存偏见,时常避而不见。即便我去说,虽勉强见一面,也是难露个笑来。看着他们一个一头热,一个满脸冷,实是无奈,“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玉如斜他一眼,叹息道,“南国一游我以为你如今当是最懂我的,偏还是这般样子。”

  文思齐眸底瞬间冷了几分,瞭了他一眼,扶案而起,“没事儿我回了。昨夜才到家,今日还要入宫请安。一大早被你叫来吹山风,还要听你胡言乱语,真是脑子坏掉了!”

  “齐贤!”见文思齐真要走,爱眼日忙一把拉住他,赔笑道,“兄长!兄长!我说错话了,您别恼,别恼。”见他甩开自己拉了拉衣袖又坐在椅中,虽仍不愿理睬自己,脸上却没了愠色,叹息道,“我与紫陌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不真实。如今见文鸢,才知她究竟有多恨我。前尘羁绊不提,我对她的心意和她待我的态度您也都看在眼里,我,我真的是……如今您与我一样是爱而不得,才会情急说了错话,您就别再恼我了。”

  “此话以后莫再提起了。”文思齐见他眼中戚戚之色,更因他提及盛逸云而敛去了脸上的不郁之色,叹息道,“你与我终究是不同的。文鸢与你有误解,慢慢相处终会化解,而我……”望着红枫层层叠叠起起伏伏,深浅不一的赤色似火一般灼伤了眼,灼伤了心,“你的事,不难。”

  沈玉如听见不难两个字,眼中光亮忽盛,望着他,目光灼灼。

  “你且等等,此事还要等王上的病好才行。”文思齐看着他澄亮的目光,会心而笑。

  那光亮,这般撼动人心。那光亮,是可以吞天噬地的。

  爱,应当如此吧。

  王宫天阙巍峨壮丽,而身在其中时,只觉得大的心慌,冷的发寒。

  无然请完了脉不欲久留,便从内殿走出来,看到宫门前等着的人,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快步走出天一宫的宫门。

  “兄长。兄长!”无心见他快步而去,转眼已走到玉阶处,忙呼唤道,“兄长且慢些走,您倒是说说王上的病究竟如何?”

  “你看看天象不就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作甚!”无然冷声应道,脚步不停,连头都没有回。

  “兄长!已二十年了,你我之间有多少仇怨还不能解开么?”无心追上无然,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兄长是要恨我到几时?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吗?”

  “老朽哪敢恨您呐,国师真给老朽脸上贴金!”无然一甩衣袖,甩开无心的手,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些距离,“您这一双手,动辄便能要人的命。我可不敢靠的太近,我惜命,还想再活几百年呢!”

  “兄长!”无心听着无然的冷嘲热讽,叹道,“当年一念之差,可我不后悔。我的使命是守护龙氏,我定是要尽责的。”

  “他都十岁了,你还下得去手!”无然听完了无心的话,气的手抖,指着他说道,“他可是你亲自授的课业,亲自教导的呀!就是养个猫猫狗狗也当是有了几分感情,你怎么就下得去手?”提起盛逸云,无然心口满是酸和疼,“你的尽责便是要了我女儿和外孙的命呀,我与你,还有什么好来往的?”

  “连累卿卿我也愧悔。对若山,我也舍不得。可我,我……”无心见无然满面悲戚之色,心疼愧疚,“一碗冰寒草,是上天给了我们俩一条生路,还好,他没有死。”

  无然望着他,沉默了许久,叹道,“此生,他太苦了。”

  “若有一日,我能死在穿云枪下,也算修得圆满了。”无心一笑,眼中坦荡的让人心寒。

  “他不会的。”无然看着无心的样子,轻笑起来,“他的心里装的是万民,还是你亲手调教的呢!”说罢,无然便沿着玉阶一步步走下去。

  自幼学的是治世之道,从小学的是仁义之心。在他心里,没有仇恨,只有万民,只有泓灏。

  他会走到你面前,让你看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你看天象便知,一切,都是早注定好的。

  无然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宫殿。无然眼里是那两个踏着命定的路相携而来的人。

  人力哪能胜天?

  我以为我看透先机便可以改变结局,却没有想到,我不过也是这局中人。这结果,竟是由我一手造成。

  我不后悔,我不敢后悔。

  无心扶栏而立,垂下眼睫,掩去所有的心事。

  叹一声造化弄人。

  冬日澈城的夜已寒凉彻骨,子怡紧了紧身上的风氅,抬手掀起车帘,看向外面。

  许是天寒夜长,街上虽有街灯,却少有行人。偶有几间还未关门的酒肆,客人也是寥寥。马车一路未停,直往街市深处行去。

  子怡看越往前行路旁商铺越少,更没了行人。虽街灯通明,却过分的冷清。放下车帘,又紧了紧身上的风氅,垂眸静思。

  不敢去想他见到自己会是怎样的表情。更不敢去想他会不会让自己留下来。但走到这里,除了满心欢喜再无其他。

  只要想到很快就要见到你了,便是无尽的欢喜。

  “姑娘,我们到了。”瑾瑜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低声问,“可要我去叫门么?”

  “我去吧。”子怡起身推门下车,对瑾瑜一笑,“一路劳烦姐姐们了。如今到了此处本该好好酬劳姐姐们,只是子怡身不由己……”

  “姑娘不必多言,先生交待过,只要见姑娘进了贤王府的门,我们便回楼里去。”瑾瑜虽也是风波楼的人,却是锦城的楼主,与子怡不甚相熟,但看先生对她的态度便知是贵人,客气的陪着笑。转身又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是。”众人应声,牵着马,赶着马车掉头走了。

  “我隐在暗处,只要看着姑娘安置妥当便会自行离开。”瑾瑜抱拳一笑,一派恣意潇洒,“不再与姑娘辞别,请姑娘多多保重。”

  子怡福身深深一礼,“多谢姐姐。”

  瑾瑜身形隐进深巷,子怡提裙走至门前,抬手扣响门扉。

  守门的家仆应声开门,见她眼生,问道,“姑娘要找谁?”

  “贤王可在府里么?”子怡颔首笑问,“劳烦小哥帮忙通传,我是珞城家里的人。”

  家仆见她容颜俊俏,衣衫华贵,又自称珞城家里的人,伸头往外看看,未见车马仆从,不知该不该信她,也不应声,只将信将疑的打量她。

  “小哥只管通报,若非家里的人,谁敢往主子的眼里扎?”子怡知他不相信自己,唬道,“若你误了王爷的大事,怪罪起来,小哥怕是难吃的消。”

  家仆闻言思索再三,对她道,“你在外面等着,我去禀报。只是王爷见不见你可就不知道了。”说着就要关门。

  “若王爷问起,说我姓子。”子怡在他关门前急急说了一句,也不知他在意没在意,门已重重的在眼前合上了。

  澈城果真是冷,才一会儿,身子就已经冻透了。子怡拉紧风氅,搓搓手,往手上呵上一口气,手指仍冻的冰凉。抬头看看紧闭是府门,搓搓手,心知王府深院,这消息一层层的递上去,怕要好一会儿才能传进主子的耳朵里。子怡实在太冷,便往墙角踱步,躲在墙角处,不住的跺跺脚搓搓手,偶尔对着指尖呵气。

  府门猛然打开,司徒璞玉快步出来,脚步因心中焦灼而略显凌乱,看到躲在门外墙边的人时,几步过去,喝道,“你怎么来了!真是胡闹!”说罢看见子怡冻的发红的鼻子和指尖,还有她眼底盈满的晶莹,心口疼痛更加剧烈,却还是呵责道,“若我今日不在府里,你是要冻死在我门前吗?”

  “我冷。”子怡见司徒璞玉眼里的担忧和怒气,嘴一撇,快要哭了出来。

  司徒璞玉再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进王府,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后院奔去,对着一众家仆道,“速去准备热水!”说着已走到寝室门口,对愣住的近俾喝道,“愣着做什么,快去取棉衣来!”脚下未停,直接将子怡抱进内室放到床上,拉过锦被盖在她身上,低头见她直直的望着自己,心里一下漏掉了半拍,慌忙准备往后退去,却被她一把抱住脖颈,僵着身子,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子怡埋首在司徒璞玉颈间,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被他温热的体温暖着冰冷的身体。这一刻,满足的落下了泪,“我想你了。”一路舟车劳顿,一路的不安,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天地之间,只有你的心跳声,响在耳边,响在心底。

  “王爷,热水已备好。”婢女的声音在外室响起,“棉衣也已备好。”

  司徒璞玉只低应一声‘知道了’,便再没说话。

  屋里是沉默的,却也是热闹的。

  沉默的是两个人,热闹的是两颗心。

  “去沐浴吧,暖暖身子。”司徒璞玉低叹一声,拉开她的手臂,起身取出自己的裘氅,待她起身扬手将她裹紧,拥着她走出内室。

  门前的婢女见他们出来,忙在前面掌灯引路。

  子怡埋首在司徒璞玉怀里,满足的叹息。

  先生说的对,此生若得长相守,怎样的身份能如何。你依然是你,我依旧是我,就足够了。

  今日到你身边来,陪你岁月悠长。

  若有一日,以水墨之名嫁给你,守你此生情重。

  而你我,不过只是你我。

继续阅读:92、初识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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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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