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春光就是那漫山遍野的花开和林间穿梭着的鸟鸣。花间蝶舞蜂忙,处处的美好春光。
一行车马缓缓的在山路上行进着。中间的一辆马车平稳的向前,其余骑马的人一个个马蹄轻缓跟在马车周围,成保护的队形。
慕容泓灏与盛逸云在马车里,听着山林间的鸟语,闻着山野里的花香,举子落棋,布下一场爱的天罗地网。
行进至山林深处,马车缓缓的停下。蒋捷在外面敲了敲车门,低声禀告,“公子,跟丢了。”
“知道了。”慕容泓灏闻言轻笑着抚摸着手中棋子,看着棋局许久才落子,抬首看向对面的盛逸云,“出了一趟门,个个儿都长心眼儿了!”
“那日璿王见了琼羽,定知咱们必会跟着的。他们绕到龙谷来,也不过是为了甩开咱们。龙谷附近终究还是若水更熟悉些。”盛逸云取子落入棋盘,接住楚琼羽递来的果酿,喝下一口,抬眼看见慕容泓灏脸色不郁,挑眉道,“你的棋路,也是我更熟悉些。”
“以后少跟玉如在一起,学的这般嘴滑。”嘴上虽数落着,心里却早已乐开了,唇边更是掩不住地笑意。慕容泓灏又落下一子,笑道,“可别对着谁都这样说,也只有我是乐意听你俩说这些话。”
盛逸云看着慕容泓灏的样子,却只是笑笑。伸手推开车门探身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又见天色尚早,对面前等候着的蒋捷道,“往羌国方向走,约百里处,看到漫山的红枫再回来叫我。”
“是!”蒋捷领命,跳下马车对一行人吩咐后,又跳上马车,关上了车门,继续往前赶路。
“若水一路而来,显然是要往暮国去的。你怎的让往羌国方向走?”楚琼羽为慕容泓灏也递上果酿,回头不解的问盛逸云,“莫不是羌国还有若水的朋友么?”
“若水自是去暮国寻她兄长的,可有楼里的人在暗处跟着他们,我们便可以放心了。就寻个更好的去处吧。”盛逸云手起子落,瞭了一言喝着果酿还偷笑的慕容泓灏,“我们的公子啊,哪像是给人当保镖的人?一路至此,只是顺巧罢了。”
楚琼羽看着他俩相视而笑,又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无奈的摇摇头,叹息一声,“随你们吧,反正你们也不在乎别人能不能听懂。”真是不知道淑雯和珞瑜是如何受得了他们的。这样每天面对她们的眉目传情,心有灵犀,要有多强大的心肝儿才能不受伤害。哎,原是好心想陪着你的,可这些时日以来才知道,你哪里需要人陪。他在哪里,他想做的事,只消一个眼神,你便都能知晓了。这样的交付,岂是单纯的男女情爱?你们,是生死之时可以相托的人。你们,是这天地间唯一可以懂得彼此的人。这样的懂得,是把对方当成自己,来爱着。
“此去百里,应能遇见故人。”盛逸云握楚琼羽的手在掌心,对她温柔一笑,“当年知道王妃,也就是沈月暖,得了了渡大师护佑。如今他们二人又不知了去处,想到或许在此能得一遇。就来这里寻寻试试。”
“王妃,也是个妙人儿。”楚琼羽闻言一笑,想起那年龙谷初见时便被她的笑容惊艳了的沈月暖,“能见故友,确是幸事。”
“洛云帆,到底与我们是一样的人。”慕容泓灏把玩着手中琉璃盏,看着里面赤色果酿在光影里流转着光华,叹息一声,“王权富贵来的太易,才知一颗真心何其珍贵。”
“他们苦苦谋算的,偏被你一笑置之。难怪有那么多人恨你。”盛逸云看慕容泓灏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扬唇轻笑。
这般人物,这般心胸,便是许我生生世世的人。
我何其之幸,得如此,一颗心。
“世间顶好的人都随我疯魔了,我还在乎什么!”慕容泓灏倾身在盛逸云杯沿轻轻一碰,仰首饮尽杯中果酿。
论温润如玉,无人能及玉贤。
论才智双全,无人能及齐贤。
论骁勇善战,无人能及乐贤。
论机智聪颖,无人能及如贤。
而落仙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也甘心做我的云贤。
他们陪我谋江山,谋人心。而今陪我守住你,守住这样一个清平世间。我还会在乎什么!
王座冰冷,我无可选择。否则,我们早已得到世间最平凡的幸福。
宫阙孤寒,你可以选择,却甘愿追随我,付此一生。
此生,得你们,已够圆满了。
何况还有子义、知遇和紫宸,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
真的,足够了。
东青城的冰雪虽融尽了,却仍未有半丝的暖意。
在南国已是春暖花开的三月,在暮国还是寒冬未尽的三月。
同是三月,你我看到的却是天差地别之景。就像你我之间,隔了山水万里,隔了一颗人心,隔了太远太远。
“咳咳……咳……咳”放拳于唇边,苏沐晨许久止不住咳嗽。有一个温暖的掌心贴在后背上轻轻拍抚着。许久,苏沐晨才止住了咳,微侧身对她一笑,“无碍了。”
“先进盏参茶吧。”珞瑜接过宫娥托盘上的茶盅,递给苏沐晨,“如今乍暖还寒时候最易染上风寒,您进去吧。”
“真想喝口冬冽暖暖。”苏沐晨接过茶盏,仰颈一饮而尽,“实在是太冷了。”
接过苏沐晨递回来的茶盅,放到托盘上,珞瑜扶着他往殿内走去,“就是喝了冬冽,这天还不是一样的冷么?”
“那确实。”苏沐晨闻言笑了笑,指了指桌案,“奏报还未阅完,你扶我过去吧。”
珞瑜虽然不愿意,却还是扶着苏沐晨走过去。看他刚在椅子上坐稳,便取过奏报细看,心疼不已。
已经是这般身子,偏还要如此。在龙谷养着不好么,偏要回到这冰天雪地里。在清净的地方不好么,偏要回来谋划着。谋这一城一国,谋这一颗心,谋这一份根本得不到爱。
“珞瑜?”苏沐晨又敲了敲桌子,见珞瑜仍未应声,抬头又唤她,见她站在身边兀自发怔,叹息着大声道,“茶!”
“我这就去备茶。”怕被他看出眼底晶莹,珞瑜忙低头行礼往外退去。
“珞瑜!”苏沐晨喊住匆匆欲走的人,见她只站着不回头,叹息道,“要酽一些的。”
“是。”珞瑜应声快走几步至大殿门口,再也忍不住,快步奔了出去。
看着珞瑜的快速奔出去的身影消失在门前,苏沐晨怔怔出神。
你是在心疼我么?
因为我这残躯病体,因为我这份痴心,还是因为你对我的那份情。
我不是无情的人,却只能对你的心意视而不见。
这一颗心早已不是我的了,又怎敢再招惹你。
却终究还是害你伤心了。
如今,有你伴着我,是他成全了你,也成全了我。
他付不起的,你都付给了我。我是何其之幸,才能得你此心。
只是,没时间了。我要为他铺好了路,才敢,离开。
才敢,奔赴下一场轮回。
“咳咳……咳……”
咳嗽声和着殿门外压抑的哭泣声,在这晴日里,冰凉而温暖。
如这万千宫阙一样,空寂、孤冷。
爱,竟是如此噬心彻骨的冰凉。
三月里,阳光耀目,春风和暖。锦城的三月更是春暖花开,处处莺歌燕舞。
暖玉推开风雨楼的窗,望向窗外深深重重的院落。看着满园的花开,看着艳艳骄阳,却是满心的伤。
都说相思成疾,相思磨断了傲骨,相思磨灭了矜持。可是以前在看不见望不见的地方,倒未曾有这般蚀骨的疼。
爱而不得,不成佛,便成了魔。
一直不敢去想起过往的种种,可是不敢想便真的就能忘了么?
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这一生,都忘不掉的,心口的疼更是时刻提醒着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暖玉捂住心口,却如何也压不下那丝丝疼痛。心疾难医,你终究不是能医好我的那盏药。
“谁!”一惊回头,看清了房里的人,暖玉眼底的惊惧骤盛,哆嗦着唇,许久才低喝道,“你来做什么!我与你们已再无瓜葛,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若不来,你就死了!”那人一步上前,往她嘴里塞下一枚墨色药丸,怒道,“他真就那么好?让你舍了命的守在这儿?给你这样的一座楼便是要困你一生么?你要是喜欢我盖十座这样的院子给你,你何必要空守着他!”
“你的东西我不稀罕!你给的再多,也不及他分毫!”心口的疼痛渐渐缓和了些,暖玉脸色却越发的白,推着他道,“你走!我不要见你,走呀,走!”
那人眼底有被暖玉的话伤害了的疼痛一闪而过,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此药可缓你七日疼痛。七日后再来问你。你自己选!”说罢,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闪身走了。
暖玉看他走了,靠在窗边,重重的喘着气,早已汗湿衣衫。
那是怎样的世界,一张张嘴脸,一副副心肝,以为我都忘却了呢,却原来,根本就忘不了。
噬心蛊每四年发作一次,若无解药,会每日每夜被心口丝丝缕缕的疼痛无时无刻的折磨着,要么死,要么疯。
他这时来找我,送来解药也不过是想让我为他做更多的事罢了。可我不会再任他摆布了,更不愿再做伤害先生和公子的事。
遇到了真正的坏事才明白,你们一直把我们保护的那样好。所以,才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你们,舍不得再让你们寒心一次。
可是公子,我,我这样日日夜夜的疼痛,越来越甚的疼痛该怎么样去忍受。
我该怎么样,才能活着,才能守着。
这般代价才换来的相守,我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