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何会那么不顾生死的救我爹爹,毕竟,要是一个不慎,你就会到马蹄之下,难不成,你就不怕死吗?”她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声音冷冽了几分。
礼止盯着这张白嫩好看的小脸,如今却是紧绷着,眼睛里是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深沉,他眸色一暗,却是嘴角一勾:“郡主这话奇怪,礼止好不容易活下来,自然是怕死的。”
礼芍药瞳孔一缩,正要开口,就又听他道:“毕竟若不是郡主救了我,我恐怕早已命丧箭羽之下,就算不甚出事,能救侯爷,也是礼止之幸,也算是还了些郡主的救命之恩了。”
“仅仅因为如此吗?”她依旧带着怀疑。
礼止摇了摇头:“郡主可能不知,礼止来礼侯府之前,在烈府之中,就是负责看管马厩里的马,平日接触多了,自然也就了解马的许多习性,今日那马会如此失控,是因为它的脖子上爬了蚂蚁在啃它那里的伤口,这才难以忍受的发了狂,我将那蚂蚁弄掉,它舒服了,自然就不会再疯狂了,礼止留着这条命,还没有好好侍奉郡主,可不想那么快丢。”
真的是如此吗?礼芍药在心中问自己。
这个时候,她或许可以立马喊来人,将他打杀了就可解决后患之忧。
但她脑海里却不断回响着他的后半句话。
留着这条命,还没有好好侍奉郡主,不想那么快丢。
明明,或许没有那样的意思,但她的心率还是忍不住加快,忍不住相信。
“你好好休息。”她僵硬着声音甩下这句话,再也坚持不住,快步走了出去。
礼止看着那清风拂来的门口,嘴角的弧度淡了下去。
这夜礼芍药睡的并不平静,压抑在心底的魔念被打开了封印一般,在她的心中四处折腾,也使得她在梦中再遇,那个让她心中一动的一天。
那是礼芍药因为名声受损已经许久没有出府,一日她难以忍耐乘着夜色之时,就偷偷溜出了府邸。
正直夏日的时候,舀城西柳湖中的荷花正是开的娇艳,她心中郁结,走着走着就到了湖边,看着这满湖的荷花一时只觉得心中舒畅的不少。
或许是欢喜的太早,她想着离荷花更近些,不想却是脚底一滑,踩在了一颗泛着青苔的石头上,身体一晃,就朝着湖面扑腾过去。
本以为自己的命就要了解于此,这样倒是免了不少烦心事,但她却是舍不得自己的亲人,也不想那么快的死。
好像应了她心中所念,她的腰上忽然一紧,就被人抱在了怀里,她的头撞在了坚硬的胸膛之上,手一阵扑腾最后慌张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男人黑眸轻瞥了她一眼,脚下一点,他们就已经到了小路上。
而礼芍药却因为那一眼,心一直扑腾的跳个不停。
那是她第一次,与父亲哥哥之外的男子,靠的如此之近,在夜色月光之下,他那张丰神俊朗十分出众的脸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中。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早已放开她的腰,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她的耳边,却是久久环绕那磁性好听如同古琴悠悠的声音:“夜色深了,姑娘小心。”
从那之后,她有远远的看过他两次,但没想到,最后一次,却是在她满府遭殃时,而他,就是那负责抄家的人。
他那温柔的一声,和他在府中与父亲冷冷说的话,不断在她梦中交织,使得她难以承受,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郡主,可是梦魇了?”守在外室的柳柳听到动静,赶紧进来,给她倒了一杯清茶,帮她擦着额间的汗水。
礼芍药颤抖着捧着杯子喝了一口, 清茶入肚,却是没能缓解她半分的心慌,久久,她才哑着声音问柳柳。
“柳柳,如果,你以后爱慕上了一人,会如何?”
柳柳有些惊讶礼芍药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想着之前礼芍药喜欢看一些话本,也就不意外了。
为了安慰梦魇的郡主,她还是仔细想了想,有些脸热的回答。
“若是奴婢真的爱慕上一人,奴婢还是希望能与这人结为夫妻,白头到老。”
“但若是这人,和你是仇人的关系呢?”
“仇人,那自然是不能在一起的,毕竟百善孝为先,和仇人在一起那不是对不起家人吗?”柳柳当即否定。
礼芍药用力的拽住了被子,是啊,连柳柳都明白的事情,她为何还想不通呢。
上一世,因为他父亲害了肃家,所以他来报仇,现在,肃家再次因为父亲的关系被满门抄斩,尽管,她明白是父亲的错,他肃家人或许是无辜的,但她是礼家的郡主,无论如何,都改站在礼家这边。
她不能再放任自己的心一直沉沦下去。
或许,是该想个办法让自己死心。
虽说精神不济,礼芍药还是坚持着去练武,在汗水不断落下之时,才觉得心情舒畅不少。
忽然听到旁边喧闹声响起,她眼睛一转,就看见校场入口处站了几人,其中一人正是她的庶妹礼芍香,她对面那浑身佝偻的老人……
看清楚后,她不由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将这脏老头赶出去,什么时候礼府是乞丐都能进来的吗?真是恶心人。”礼芍香很是嫌弃的捂着鼻子尖声道,显然很是不满面前的人。
“乞丐?小老头我不是乞丐,小姑娘,我是来找我的小恩公的,你赶紧给我让让路吧。”老头依旧笑眯眯的说着,丝毫没有被激怒,说着又想往里面来。
“都说了你不能进,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赶紧将他给打出去。”礼芍香又是恶声吼道。
“怎么如此吵闹?”稚嫩清脆的声音传来,两个侍卫一看,赶紧请安。
“郡主。”
礼芍香对于这样的差别很是不满,但极快掩去,就小跑到礼芍药身边:“大姐,这里有个乞丐,不知是哪个大胆的奴才,竟然开门将他放了进来,你看看他,多脏啊。”
“我说过,我不是乞丐,而且是小恩人带我来这里的,小恩人你原来是这府上的奴才?”小老头好奇的问,随后又自顾自的摇头:“不对,刚刚这两人明明叫你郡主啊,小恩人,你还是向这位小姑娘解释一下,小老儿是光明正大的进来的,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之人。”
不三不四?礼芍药听了心中有些好笑,这词用的当真是有趣。
不过,她昨日和柳柳都是一身男装,他怎么就认定了她就是昨日帮他的人,毕竟昨日将他带回府中她是让柳柳交代人给她送饭的,几人都是她信任之人,倒不会胡言乱语。
而且她也交代过,让他吃好就走的,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还顺便摆了礼芍香一道。
礼芍香脑子也是反映快的,她看了眼礼芍药,有些怀疑:“大姐,你真是他的恩人?”
“恩人说不上,只是送他一顿饭吃而已。”礼芍药淡淡回答,又看向老人:“老人家,你想必已经腹中饱足,若是无需,可以自行离开这里,不必向我说的。”
“这这么行?”老头儿眼睛一瞪,摇头否定了她的话:“小老儿虽说身无一物,恐怕全身上下的家当都比不得这府中的一片瓦砾,但小老儿却懂知恩图报之说,小恩人你赠我温饱两顿,免于小老儿饿死街头,这是大恩,小老儿竭尽全力,以报这两饭之恩,方能离开。”
“老人家客气了,芍药不过是顺手一助,并无挟恩之意,老人家不必挂念于心,能萍水相逢中帮到老人家,是芍药之幸。”礼芍药保持礼貌婉拒。
“小恩人不必客气,这份恩情小老儿无论如何都得报了再走,否则小老儿良心难安, 这走出去后恐怕老天都会嫌弃小老儿是个薄恩之人,得一道闪电下来劈了小老儿不可,小恩人你这满足我迫切的报恩之心吧。”老头子很是情深意切的说道,这话音一落,老天还应景的闪了闪电,一时之间,他那看着她的眼睛里都冒着点雾色了。
“大姐,我看这人就是想赖在我们侯府不走了,你可别被他骗了。”礼芍香虽然很乐意看礼芍药倒霉,但想着这老头差点害了她她就不想如他所愿。
这时礼芍药倒是有点认同礼芍香了,她迎着他那双浑浊却透着几分精明的眼,又想到他这一眼就认出了她……莫非,还真有些什么潜在的本事?
想了想,她还是点头:“既然老人家执意要报,那你就留在府中吧,柳柳,去安排一下。”
“是,郡主。”
“小恩人叫什么老人家,你叫我孟爷爷就好,多亲近。”老头子的脸色顿时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一下凑在礼芍药的身边,还伸手揪了揪她的脸蛋,笑的就像个慈祥的拐子。
礼芍药有些不适,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些距离,点点头:“那孟爷爷叫我芍药就好。”
她如今不过九岁,对方又是个老人,这样叫也很合适。
“好好好,小药药长得真是乖巧。”孟老头很是自来熟的称呼着。